女人是男人的幸福,女人是男人的隐患。
---题记
阳光,总叫人埋葬内心脆弱的那一面。所以在白天我总是无地自容,阳光炽辣辣地吮吸我的血液,如饥饿的鬼。我不得不找一个地方隐藏起来,用寂寞来自我疗伤。寂寞,却如一只小虫,在身上乱爬,让人万分难受。暗夜,不是一只虫的爬动,而是一大群千军万马似的向我袭来。我倾倒在他们的脚下,像死尸一般。
我对小鸡说:没有人要的帅哥就像一坨屎。
小鸡说:不,不是一坨,是两坨,而且臭烘烘的。
那天,我独自骑车去了一个幽静的山地。牵着自行车从荆棘丛中往上蹿。我的手臂被割成横七竖八的血条,浸泡在汗水黏稠里,麻辣辣的。我把自行车举起来向山下摔去,并发出狼嗥般的叫声。然后向山上跑去。树林里万籁寂静,一只野兽的乱蹿,惊动了在树林里安睡的鸟儿。它们惊惧地拍拍翅膀向远方飞去,寻找一方安静稳当的水土。每一个人,每一只动物都是多么希冀自己能有一块安祥的土地,一泊宁静的湖水,幸幸福福地生活。
我拼命地跑着,从这个阳光碎片间穿过。阳光的灼烧,身体的膨胀温度,让我感觉似乎是烈火的纯烧。喘着气,如一只狗张大嘴巴,但是我没想要停下来寻找一下甘冽的泉水,真的,我不渴,我是真的不渴。我只想跑,随便怎么跑,只想用身体的劳作来遗忘,让盛夏的炎热蒸发掉头脑的痛楚。
站在山顶的最高处的一块岩石上,波连起伏的山丘,种满了杉树蜿蜒着伸向远方,我感到的是一片茫然,白茫茫的,像雪一样铺满一地,埋葬着许许多多的枯枝败叶。可是现在是夏天啊。
喂,现在是28号了咧。我的喉咙沙哑着如杜鹃地滴血啼叫,传荡在这幽深的山谷之中,一遍,一遍。喂,现在已经是28号了咧,已经是28号了咧,28号了咧……
然后,我的心碎了,躺到在那块乌青的岩石上,睁着眼睛面对着太阳。如果我能像水滴一样被蒸发掉,或许会是件美好的事件。
然后我踏上了艰难地寻求之路。
只是等待。保留着心灵的神圣与纯洁,坚守着心中的信念,呵护着一份永恒。
怀念北极星,因为它的永恒,因为它的光亮恩荫着别人。它不一定在北方,可以是东方,或南方,或西方,它是天上最亮的星星,是我的理想,令人前进,无所畏惧。它在为你打气鼓励。我把她看作是我的北极星,每天晚上我都会抬头仰望,寻找那颗最亮的星星,默默地祈祷。希望明天一样晴朗。
一样想念北极光。因为一个人有一个远方,就可以梦见一道北极光,它的美会给我无限力量。我知道一个梦有一种形状,无论如何也要闯一闯。我的远方,就是她,那个总让我做梦的人。
短暂的等待给人一种距离美,让人充满美好的幻想,仿佛近在咫尺,却不可企及,发着佛光氤氲在你的四周,托着你飞翔。那是一种无可抵挡的力量。但是,斗转星移,一切都将被安排上不同的位置。距离的美丽成了极力的可恶,佛光也早已消失,飞翔的翅膀也被折断。于是天堂变成了地狱,开始羡慕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的鹊桥相拥:一年有此一度是多么幸福美好。带着黑眼睛的黑翅膀不断地在黑夜里痛苦地飞翔,它迷失了方向,它看不见了,只是不停地打转,撞壁,打转。它嘶嗥着,想要用声音刺破这片厚重的黑夜,它的身体撞不开,声音刺不破。它想要在空中画满窗户格子,好让自己打开窗户让光明照射进来,驱除心中的烦恼不安与恐惧。但是它却不由自主地画了一把大大的生满铁锈的锁,他用指甲去挠锁孔,锁孔马上被铁锈堵住了。他拿起石头不停地砸,锁便变得越来越大。他累了,倒下了。那片黑暗越来越暗,在他的眼前旋转起来,不断地摇晃。
啊,给我一坛醉生梦死吧。又是一声长远地哀嗥。
一个女人从黑暗中走来,端着青瓷碗,裙子随风翩翩,喝了它你就会把所有的烦恼都忘了。
我抢过来,一口气咕噜把它喝了。我的心越来越凉,似乎要被冻结。这是什么?
水,冰水。
我要的是酒,为什么给我水?
酒跟水有什么区别呢?
酒会越喝越暖,水会越喝越凉。
你要的是什么呢?是水,而不是酒。酒只会让你得到短暂的安慰,当酒醒梦完之后,你还是在黑暗中。但是水,它让你的心冰凉无比,那时你就绝望了;当你绝望透顶时,你就对前面的事情失望;当失望根本彻底时,你就开始遗忘;当遗忘干净时,阳光就出来了,黑暗就破灭了。
但是,这个“当”有多长呢?
半年,或者一年,或更长,三、五、十年吧。
我倒了下去。一次中毒毁了我的全部青春。
途中,在途中。生与死,啊——
一直以为傻子是幸福的。他会在自己的东西丢了之后大囔大叫,然后看见的人就合帮他拣回来,但是有一种傻子却只会呆呆地站在那儿傻等待。他不会哭,不会喊,只是立在那边,两眼直直地定着前方。很久很久以后再以那副神态走掉。以后的许多天,许多时日都是这副神态。他的头脑他的承诺破灭的那一天完全空了,瞢了:鸳鸯戏水,只是戏水。
不,不仅仅是戏水。她用庄严的声音含情脉脉地说:等我回来,在这里等我回来。只是四年,四年后我们将还在一起。那晚我们一起跑到村子的一座桥下,并排躺在一片石龟上面,望着天上的星星,听着耳边汩汩的水流声。她说,你看见了那颗最亮的星星了吗,那就是北极星,照亮了迷失了方向的路人,并为他指明了方向。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北极星,给了我勇气,照亮了我的前途。我望着它,一闪一闪的亮晶晶,似乎在对着我微笑。在我的心目中,你何其不是我的北极星呢。我们一起躺了很久,水流溅起的细微水花都把我们的衣服弄得潮湿了。我摘了几片榕树叶子,卷起吹了起来,细长的叶子吹得清脆,代表着我们过去的欢乐和幸福的生活;圆扁的呜咽,代表着即将到来的离别,诉说着不尽的哀愁。你流泪了。没有,是水花溅到脸上了。不要害怕,我是北极星嘛,我将永远照耀着你。我折了一枝榕树枝,送给她。这棵榕树是有神保护的,你看它从桥的半壁上生长出来,根须沿着这个石头缝隙向那个石头缝隙一直延伸到地底下,而且长得枝繁叶茂,遮盖了大半个桥。更为神奇是我摘榕叶吹,在它的蒽荫下吹得非常响亮,而离开它,却怎么也吹不响。这枝送给你,希望它能保佑你一路顺风,幸福平安。她把它揣在怀里,形同抱着一个婴儿。
第二天,她走了。手提着行旅包,随着公共汽车慢慢在公路上变小,变小,消失。我站在那一边,随着第二班车的人把我挤来挤去,然后我的钱包丢了,里面有她唯一给我的大头贴。记忆就这样被定格在她走的这天早上,这成了我青春最大的悲哀,也是我青春衰老的开始。我一想起就笑得很大声,莫名其妙的,冰冷的。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她在车上一直重复着,直到沙哑,消失。
她一到就给我挂电话,直到电话突然中断。事情就发展着,发展着,以电话和书信的方式。这种情形在我的心目中是这样的:
你走远了,在沙滩上渐渐走远
你的影子消失了
你走了,你走了,只剩下
除了中心,还是中心
是这样的。在心中挂念着,成了对方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是对方的神圣女神,照耀着。
路子走着,象走在海边一样,沙滩软软柔柔的,有贝壳,有浪花,阳光灿烂。两个人手牵手奔跑着,欢呼着。象浪花一样激情澎湃着。我们的心中永远是热的,沸腾的。而一切又似乎是虚假的,不可捉摸的,象梦一般,明明牵着手拥抱在一起,可是信看完了,电话讲完了,双手又空了。但我还是非常地高兴,毕竟,她还是会时不时地走进我的怀抱。那是一种感觉,天是我的,地是我的,宇宙也属于我的。没什么可阻饶我拥有这一切,没什么可以比让我拥有这一切更幸福。但是时间不是我的,从来都不是。我是多么想拥有它啊:来吧,来到我的身边,轻轻把你举起,控制着你。它,远了,害怕了。我是不羁的灵魂,从来没有人可以操纵。它仓皇地逃跑了,连着我的梦,走了。彻底的。我还再想着有一天我能和她一起用破车拉着肥鸭去市场。然后我拉着她快乐地回家,那时她会用柳条轻轻抽打在我的身上,“驾”,“卖一头大肥猪罗。”我迈着轻盈的步子大声吆喝。她说我们只要朴素地生活,每天有一些幸福的时刻。我们不用拥有过多的金钱,不需要豪宅,我们就赶着鸭子沿着河流一直走。我们要的是我们俩的真正幸福,而不是什么单纯的物质幸福,权利幸福,这些都是危险的,短暂的幸福。
我沉湎在里面,这才是我真正的幸福。
但时间逃跑了,跑得非常远了,直到有一天,在电话里头,她的第一句话就问:有事吗?我呆了,完完全全呆了。没事,真的没事。我找她能有什么事。
那——就这样吧。我说。
好。
嘟嘟嘟——
我蹲下来,把头埋在双脚之间,努力使自己的眼泪不要掉下来。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垂下的话筒的响声是最好的证明:对方已挂机,请您拨其他的号码……这一幅画面我永远记得,后来我学习摄影,特意叫人扮成这个样子把它拍了下来,还因为它获得了某个摄影比赛的二等奖,从此声名大振。它的背景是一条喧嚣的街市,有一对情人刚好从他身旁走过,男的搂着女的笑得异常开心。是黑白照片照的。但是整张画面又有点模糊的红。夕阳很大,照在那对情人的脸上,透过电话亭的塑料玻璃,发出刺眼的光芒。
许久许久以后,我才醒过来,再次拨打了那个已经烂熟的号码。
喂。
喂。是我。
哦。
……(一分钟之长)
要不先这样吧。
等一下。你……你好象……变了。
(短暂的暂停)是吗,没有吧。
你变了,变得什么话都不说了。
……(半分钟之长)
你说这世界是物质的社会还是权利的社会?
不知道,但是只要你有了前、钱、权的其中一个,你就拥有了全部。
那赶鸭子的生活呢?
那是虚幻的,不真实的。
为什么是这样的?为什么是这样的?
他们没有物质,没有物质吃什么,难道饿死吗。
他们有鸭子,鸭子可以生蛋,蛋可以孵鸭。他们可以吃多余的鸭子和蛋,还可以卖掉一些。
鸭子吃什么呢?
赶着它们沿着河流走,让它们逐水而居而食。
你太天真了。这是什么世道呀,想一想吧,哪还有让你赶鸭子的河流。你不要老是把你想象当生活,这样是不能生活的。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我们要很物质地活着。
真的是这样吗?确定是这样吗?
你应该习惯这样子的生活,别老是做着孩子游戏。
我突然很想问你一个问题……(20秒之久),你是xxx吗?
……(10秒钟)这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不能确定你就是你,你就是xxx了。
是的,我就是xxx。我不是她的姐姐或妹妹,我就是她。
……(一分20秒)(我心里很害怕,两个人拿着电话僵持着,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说什么。空气似乎被冻结,电话似乎被切断。我真的希望是这样,因为这样,对方还可以对话筒大声地喊,虽然听不见。真的希望是这样。但就这样僵持着,让人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我想我们现在是无话可说了,以后再谈吧。
这是一声沉重的声响,从远处迅速传来,钻进我的耳朵,让我的耳朵疼痛不已;像一包炸弹,炸得我昏头转向,不知所以然;像一只巨大的鲨鱼,咬着我的双腿往深海里拖,让我无法呼吸;像一只巨大的刺猬,不断地在我的身上滚动,让我的躯体血肉模糊……我的天空黯然失色,星星都逃跑了,北极星不再永恒了,错位了,陨落了,不见了。
……(10秒钟)好的,再见。
再见。嘟嘟嘟……
我再一次瘫在电话亭脚下。
那一晚,我拿着酒跑到了那座桥下,躺在那块石龟上,对着天空灌酒。然后把空瓶子扔向星星。
什么狗屁星星,自己都不亮,还照个狗屁。
我喝得烂醉如泥,躺在那边。
你应该原谅她的。一个声音说。
你是谁,胆敢胡乱说话。我望向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流水潺潺,并无任何动静。
我是榕神,保佑你吹“树笛”的神。我见证过你们的历史,那是一段真挚而纯洁的爱,像童话般的美丽完整,像真实般真实。只是这个社会太残忍,太现实,不容我们有半点幻想的虚假。当我们步入社会,我们开始改变,慢慢,一步一点,一点一步,直到面目全非,真的不是我们想要改变,而是社会强迫要改变。它像下命令一样给了我们两条路,都是绝路:死或者是活。我们不要太过于天真,不要被表面的字眼迷惑:活着,不是一件很庆幸的事。我们往往被表面的字眼迷惑,所以我们走出去,我们活着,像猪一样在泥地上打滚,还要像狗一样不停的摇尾巴,再像马一样被骑在背上奔跑。要不我们只能去,去一个没有希望的地方。没有希望的人,像一株枯萎的玫瑰,被风轻轻一吹,连根拔起,飘来荡去,茫茫然,没处去,又处处是去处。而但丁对地狱的描述是这样的:从这里进去的人必须抛弃一切希望。你好好想想吧。苟活着还是死去,这不仅仅是哈姆雷特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每一个步入社会的青年的问题。每一个小孩子看到一件新的事件,他们都会惊奇、诧异,当这件事情和他们的游戏规则相反时,他们会表现出一副厌恶的神情。后来游戏规则全都变了,他们也不厌恶了。因为孩子的游戏规则太多了,每一次都厌恶,他们都厌恶倦了,也就不再厌恶了。他们长大了。不要以为自己是永远长不大的彼得·潘,这是作家的幻想,你没看到他们也很现实的在那边油光粉面的签名售书吗。原谅她吧,为她祈祷吧,祝她一路顺风吧,让猪、狗、马这三种动物都在她的视野中消失吧。
你是榕神?你真的是榕神?你去吃屎吧。你还知道我们的故事,放屁,简直就是放屁。你知道我们怎么了吗,你他妈的的一点都不知道。
不就是她变得现实了,你厌恶她了。
哈哈哈……我终于知道了,我终于知道神长什么样了。原来……(笑,非常放肆地笑。)
你不信,你不信是吗?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知道你刚才为什么狂妄地笑。你在鄙视我看错了谁不要谁了。在你的心目中,你非常果敢地肯定是她变得现实了,喜欢上金钱了不要穷小子了是不是?但是我以我榕神的名誉向你保证:你错了。是纯真朴素的穷小子厌恶了爱上物质的社会女人了。她会这样是因为她顺应了社会的的需要了而不是她的心改变了。现在世人都忙碌了,谁会有时间陪你聊天呢,她的老板站在那边,拿着竹鞭,瞪着眼睛,你说谁敢偷懒,难道她不想干了吗。你想想,她工作为了什么呢,陶渊明是不会再出现的,世外桃源也只是一纸笔墨。你需要飘飘的烟雨红尘,但这是个硝硝的战争沙场,只留得煮酒论英雄的曹操,害怕的刘备也是无容身之地的。你应该站起来,迎面赶过去。做个坚强的男人,拥有宽厚仁慈的肩膀,挑战前面的挫折,不要再猥琐。猥琐只会导致你活得象乌龟,缩在龟甲里,永远见不到太阳。
我恶心啊,榕神。榕神,我恶心。他们的世界,是这么旧,让我活得不耐烦。生命是这么肮脏,让我撞吧,撞得头破血流。
放开你紧锁的心吧,宽容你身边所有的人或事。也就是无所谓吧,无所谓一切,只是你的前程,是你要的,你达到了,真的就无所谓了。
如果我走出去了,我们还有戏吗?我们现在还有戏吗?
一切都在你的掌握当中。现在就吹响你的“树笛”。
我轻轻地摘下一片榕叶,拂拭着,闻嗅着,有淡淡的青草的味道。我把它卷起来,放到嘴里。它的声音是那么的轻快,是那么的悦耳,那么的响亮,流水潺潺,高山晨钟响,是那么惊人的旋律。鸟儿醒了,叫了,盘旋了。啊,我没有了酒气。
开始不断地进行就职演说,不断地面试。失败,失败,再失败。但是我很高兴,我站在众人面前不再心跳加快了,不再脸红耳赤了。
我打电话。
喂。
喂,是我。我去面试不再害怕、脸红、心跳加快了。
我不想让我的心受到伤害,我必须在“有事吗”出来之前主动攻击。榕神说:站起来,迎面赶过去。
我一直讲着,讲着我生活的点点滴滴。她只是“哦”“嗯”之类地应着。这样就好。我已经有了一份温暖的心:她没有把电话搁在桌子上去做别的事。
时间继续着,如流水潺潺,一路歌唱,时而轻快,时而缓慢,也吸引着路过的看客。这是一种风景,是一种韵味。身在其中的人深深地回味,滋美无穷。
四年已过三年,恍惚昨日,yesterday once more。是歌。像经典一样永传,从不间断。
一天她说:我现在好想那座桥哦,好想躺在那边,让流水按摩我的手和脚,聆听那“树笛”的声音。
我说:我现在吹给你听。
嗯。
我在城市街上,身边只有疾驰的车辆,留下喧嚣的噪音,刺鼻的尾气,扬起的飞尘。我望向整个街市,空空的没有绿树的痕迹。
别挂,等我五分钟好吗?
嗯。
我从这条街奔向那条街,奔到郊区的公园,买了门票,迅速摘了几片盆栽榕叶,又迅速奔回去。
喂(我不停的喘气。)。
喂。你慢慢来,等心平静了再吹,把最好听的吹给我听。
风儿微微,白云飘飘,泉水汩汩,树叶沙沙,恍如天外音籁,悠悠缠缠,又如晨钟,肃静辽远,不绝如缕,久久回荡。又宛如置身幽静山谷,别无人迹,一切皆是自然:高大树木,高可参天,藤草缠绕,丝丝屡屡环环相扣;微露的岩石上流水轻柔,咚咚往下,有泥鳅似的鱼在悠游曳尾。树林小道狭窄,枯叶重重,漫步之人脚步沙沙,与头上唧唧喳喳相倚相配,声音与绝壁相抚,发出温柔爱意,似是情人的缠绵……
我感觉我是仙人,睡在鸟语花香、小桥流水之中。她轻语。我真的好想好想回到过去。现在出来方觉得社会的肮脏与野蛮。
第二天凌晨,她忽然打电话给我。她说她现在很冷很冷,一个人在街上孤零零的。
她一直说她很冷,一直说冷。颤抖着,带着哭腔。
你回来吧,我在这边等你。
……(8、9秒钟)不,不行,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
没,没什么。
那你回来吧,那“树笛”永远为你吹,那流水永远为你潺潺,那榕树永远为你遮阴。
……(一分钟)你真的会等我吗,你真的会等我回去吗?
嗯。
星期天,我跑回家乡。我告诉榕神说我们的戏没有结束,原来一直是没有结束的。我异常兴奋,买了酒又再那边大醉,与榕神庆祝她已回到我身边,已和我躺在石龟上,一起仰望天上的星星。那夜的北极星,是我见过的最大最亮的一次。
榕神翘起尾巴了,说它是最伟大的预言家,是最伟大的调解者。然后它说:是我附于你最动听的音乐细胞,是我庇护你演奏出天上人间。没有我,你屁都放不响。
嗯,你是天下最厉害的神。
我想那一晚我们都醉了。榕神醉在天上,我醉在它的脚下,还是流水潺潺。
后来,后来,后来……
世上的事情是美好的,世上的事情是丑陋的,世上的事情的平静的,又是汹涌的。前面的道路非常漫长,又充满拐弯,我们无法窥见其中的内容,除非我们身临其境。既然我们来到了,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那我们就无法后退了。后面的路已经堵死,唯有奋不顾身了。常常,我们会粉身碎骨血流成河。我们亦只能向前走了,只是祈求上帝在我下一个转弯路口能让我见到一条宽广笔直的路,让我能预见前面的事物。一切皆属命运的安排。宿命啊,宿命难违啊。
我们通着电话,写着信。我又像孩子一样纯真快乐了。
春节一定回去,然后不再离开。
榕神,她要回来了。我定抱着她来见你。榕神亦非常高兴。
时间到了,时间过去了,时间继续着。我们无法猜测,前面又是一个九十度的拐弯。但是,见到的是那堵白色的冰冷的墙,就害怕了:在我踏出去,即将见到前面的时间就掉进了一个万丈深渊。那个深渊黑暗冰冷、潮湿、肮脏,四面都是光滑的墙壁,我不断地往上爬,不断地掉下来。最后筋疲力尽了,只能躺在水中,颤抖着看着玫瑰开放和衰老。那时杜鹃也被禁止啼叫了,再也没有人可以看到它口里的血了。
在这之前,榕神说:前途是光明的,请静心等待。
然后,寄托得很深,伤心得很彻底。一天一天地,像一个里面生了虫子的苹果。虫子饿了咬几口,一次一点,一点一次,直到有一天,身边的人轻轻一碰,整个人都瘫倒了。那时已无法挽救了,虫子已经长大了,五脏六腑被掏空了。时间就是这么折磨人,缓慢而不留余地。慢慢地,繁华的城区变成了空旷的荒野,杂草丛生,禽兽出没,撕咬着,让一切支离破碎或流离失所。真的只能如此了,让该来的来,该去的去,我们只是坐着看。流浪,这是个多么富有生命力的字眼啊。你让所有疲倦了的人重新开始,让一切身边的繁华透明。不必风尘仆仆,不必沙场扬扬,不必官场颤颤,一切皆为意愿。流浪,在一群不断变换面孔的陌生人面前放流浪游。可以像乞丐一样无所顾虑在街边行乞或睡觉,可以大打出手然后逃跑,可以挥洒无度于灯红酒绿之中,可以游山玩水,可以诗情画意,有不尽的城镇等着你,有不尽的陌生人等着你邂逅……
半年,一年,一年半,两年,苹果里的虫子长大了。这个村庄,再也呆不下去了,虽然它五谷丰登,但是有一谷没有丰收,就必须去寻找,要它全部丰登,不只五谷。
她呀,她两年前就走了。听说是去北京旅游了。或许玩够回家了。我问楼管的阿婆时她说。
她一个人去吗?
怎么可能一个去呢。跟科长去的,那个科长要回家了,大家都要回家了,她说她要当一回英雄要去长城看看,你知道的,那长城是很雄伟壮观的,大家都想去的,她就嚷着科长带她去看看。要不依我看她一个也是不大可能去,她不大象是有钱人……
那个男人呢
那个男人啊,肩膀可宽厚啦,靠好几个女人都倒不了。
哦。我背转身离开,慢慢走远。
喂,小伙子,你怎么啦?后来我想,那个阿婆看到的一定是这样的:冷清清的落照,只剩一人影蹉跎。
我一直往西走,没有目的。向北走只是徒劳,向东走只有伤口,向南走太过繁华。一直走着走着,进入荒凉,没有人为的,只有神圣。
我穿着来时的西装,倒在一座天桥底下,蜷缩着慢慢睡去。第二天醒来,阳光耀眼干瘪,我发现在我的身边有两个馒头,压着几张纸币,旁边零散着几块硬币。它们就在那边,就在我的身边,我的身旁没有别的人了只有我孤零零地蜷缩在那里,它们不是别人的,是别人给我的,是别人给我的。
我哭了,突然就流泪了。
我想去打工,他们都把我赶了出来。他们不同情弱者。他们说。我寻找了无数次,都一无所获,或许只有乞丐最适合我。乞丐是弱者的流浪,是流浪的天堂。他们只要邋遢地躺着或坐着,然后就可以一切了。
不,不可以堕落。现实,现实啊现实。我呼喊。她的话在我的耳边回响,我们要很物质的生活着。
我买了把刀子刮了胡须,跳进河里洗了澡,也把西装清洗干净,然后我去应聘,我进了。老板说,不错,挺不错的,就是瘦了点。他曾经叫保安把我赶出工厂大门。
我流浪着打工,打工着流浪,也行乞着流浪,流浪着行乞。这样无忧无虑,也忧忧虑虑。流浪不再是一个富有生命力的字眼,不再神圣,却也马马虎虎。它还是和现实挂钩的,只是小了点。
一天,我突然醒悟,我必须回家。或许她已经旅行回家,早已在家等待。
在桥下,我问榕神:你是神还是人?
其实……其实宫廷和人间一样是充满争斗的,我只是输了,被发配到这里来充军的小吏。神和人是一样的,所以神的预言,只是人们的幻想,也就是胡思乱想。我也是觉得人间红尘烟雨飘渺浪漫,而你们情真意切,想鼓励你不要放弃,不想……
你信不信我会拿刀把你砍了。
你把我砍了我也无能为力。
我告诉小鸡:没有人要的帅哥就象一坨屎。
帅个屁,已不再年轻了。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5-12-21 15:39:26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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