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母亲后我极不爱穿裙子,带儿子穿裙行动不方便。每日小心行走,唯恐失仪,久之就把各颜色的曾美丽的裙子收了起来。
转眼儿子已可以上幼儿园,不用再依着我了。有时打开衣柜看着那些裙子在眼前素静或纷艳,于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会穿一次裙子。也许穿了裙在儿子的记忆里是少至又少,因此儿子对着我露在外面的小腿很好奇,直到他发现我腿上有一片“叶子”而喊了起来。
其实那只是如“叶子”形状的一块疤痕。在我与儿子一般大的时候,夏夜里和家人坐着纳凉。好动的哥哥却一刻不停的折腾着他前几日在路上捡的一根铁条,用铁锤要把它敲打成想像中的刀剑之类的武器,尽管那铁条只有几公分长而已。敲打的结果是铁条的形状纹丝不动,却倒被他敲的滚烫起来。得意之余哥哥喊我过去,在我高兴而好奇的蹲在他身边时,他用那滚烫的铁条在我腿上飞快的压了下去,在瞬间的灼痛的里我不知所措的惊哭起来。
哭着坐在母亲的怀里看哥哥被父亲追着在院子的瓦堆边四转,直到哥哥答应我以后放学后带我去捉黄鳝,才慢慢的在细细碎碎的啜泣中睡去。
于是那一个夏天,我是唯一一个跟着平日不屑带我们玩的一群男孩儿后面的小女孩。每日骄傲的帮哥哥放羊时抱小羊,捉黄鳝时背鱼篓,游泳时在岸上看衣物、、、、、、。结果是腿上的红肿化了脓,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被儿子叫做叶子的一块疤。
说着这“叶子”的故事时,儿子却不懂黄鳝是怎样的,小羊是怎样的,更不懂在河里戏水与浴缸里戏水有什么不同。不懂归不懂,他却好奇起我手臂上的那块“痘疤”来。
在街上我有时也喜欢看人手臂,在那些肥瘦,黑白各异的手臂上,如果有一块或二块的“痘疤”在上面,不看脸我也知道那人应当与我是同代的人。因为我们这辈人的记号就是这与众不同的痘疤,天花水痘如梦魇般折磨过父辈以前的人,于是有幸的我们小时候在哭叫与挣扎中给村里的赤脚医生种上了痘苗。
接下来的几天里,母亲会每日翻起我们的衣袖看看肿痛的手臂,直到化脓开始腐败,才放心的舒口气,因为这表明我们以后不用担忧天花与水痘了。于是父辈的阴影慢慢的在我们的痘疤里消失成我儿子眼中的传说。
有次与哥偶然谈起小时候,也说到那次烫伤的事,心有余悸的哥说:“幸好这块疤在你腿上,如果在脸上,那我的罪就大了。”笑应着说:“是啊”。用手摸着脸,其实我脸上眼角的地方也有一粒如米粒大的一块疤。这次是因为脸上长起一粒黑点,而且有愈来愈烈的样子,每日照镜都心有戚戚。在朋友的游说下去做了激光去斑,闭着眼在皮肉的焦味里忍着痛,为了美丽我有些不顾一切起来。结果可能激光射的狠了些,半个月后我的黑点是没了,却留下了这样一个浅浅的疤痕。第一次欲用人工来改变美丽,却不随人愿。甚憾!
身上有许多或明或暗的痕,有些记得因由,有些都已忘了是怎样弄上去了。但每一个却都是记着我的岁月的。坐着看对面老房顶上的黛绿色瓦片在黄昏的斜照里苍茫一片,心想:
那也是岁月留给老房的疤痕吧!
-全文完-
▷ 进入寄北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