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月光如泻。他清晰的记得，那水是那样的清冽，冰凉冰凉，整个世界被浸得透透的，这里面还感觉到弥漫在空间的阵阵酒香。他想，可能是月中伐桂的吴刚，不小心将桂花酒泼洒到了人间的缘故吧，这酒香中分明有一缕缕似有若无的桂花香。他伸出手在空中抚摸着什么，他觉得四周的月光、空气和风如丝绸般的轻滑。他想努力的抓住什么，但那种轻滑使他什么也抓不到。他仍然觉得周围流动着一股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但他可以真实的感觉得到这种流动的畅快。似乎这种看不见的流动带着他的心，他那颗青春萌动的心，漫无目的的在空中徜徉，一会上升，一会下降，无拘无束地自由翱翔。他的心情还是如此之好，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之中，使他心旷神怡，自然而然的记起“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段诗句所表达的意境。他信步闲庭，心中悠然自得，感觉告诉他，今夜将是十分的美好。到底是什么值得他那样的期待，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这么美好的夜晚，一定会发生美好的事情。醉生梦死的生活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但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的月色。他有点奇怪，夜夜不都是如此吗，为什么原来感觉不出呢？他没有细想，自顾自的往前走着，脚步习惯性的朝着那个熟悉方向移去。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迷人，他眯起双眼，注视着远方，突然灵感大发。远山如黛，怎么看就好像她那多情的眉毛。湖水如蓝，恰恰就犹如她那幽深的眼波。他恍然醒悟过来，在这美好的夜晚，应该见见自己心仪已久的姑娘，不然就会辜负这如此难得的良辰美景。刚才那种莫名的期待，原来就是如此！

他心中充满期待，但又和往常一样，仍旧不太踏实。那个将要去的方向，既熟悉而又陌生。月光下的林带显得深邃而又幽远，发生在这里面的故事像童话般的留在遥远的记忆里；大渠上的水磨房，静静的跨在从从容容流向远方的渠水之上，永不停息的大石磨，反复叙述着古老的传说；远处的天山，是那样的沉默而又庄重，山顶上四季长白的积雪，无声的向人世间诉说着从前和现在。他缓缓地向前走着，两旁向后慢慢移去的景物，朦朦胧胧似是而非。他心中不免又充满疑问，这是什么地方，我以前真的来过吗？怎么觉得那是那么遥远的以前。但是，脚下的感觉却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得不容置疑。

他的前面出现了一排熟悉的房屋，他的记忆告诉他，那个眉如远山、眼似秋水的姑娘好像就住在那排房子的最头一间，他已经无数次去过那里，印象太深刻了。今夜是以前无数此的延续，他的心反而觉得忐忑，这种忐忑也是以前无数次的延续。

他和往常一样踌躇犹豫一番，最终还是装作没事一般，装作偶然路过随便进来坐坐一般轻轻的敲着虚掩着的门。他希望这次她在里面，因为有好多次他没有遇见她，等了老半天只好悻悻而归。他又希望她最好不在里面，等他刚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回来和她不期而遇最好了。

门随着他举起敲门的手自然的敞开，他怀着刚才敲门时的心情进到屋子里，使他意想不到的是，满屋子里的其他姑娘一个都不在，只有她侧身对着他。见他进来，她回眸一笑，他感动得有些慌乱，词不达意的说道：“我可以进来吗？”她笑着答道：“你不是已经进来了吗，那有什么不可以的。”他真有点受宠若惊，在他印象中，和她相处了这么长的日子，两个人之间总有些若即若离的感觉。这也难怪，你自己都从没向人家吐露过你的心迹，每次到嘴边的话，不是觉得气氛未到，就是认为时机不好，把那知心话儿又咽回去了。今夜感觉告诉他，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把握住，千万不要再错过，以前他不知道错过多少次这样的机会。

他想起今夜的月色，隔着窗子看到还是那么皎好，他突然从嘴里蹦出一句使他自己都吃惊的话：“倩倩，我们做朋友吧。”他甚至为自己说出这句话感到后悔，生怕遭到尴尬。又使他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还是笑一笑说：“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他以为自己没表达清楚，使她产生了误解，连忙又说一句：“我是说，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她爽朗的笑着说：“我早就是你的女朋友了哇。”她那爽朗的笑容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种，就是那个笑容使他第一次对她怦然心动，但这种笑容以后却时有时无，使自己不知所以。他使劲的闭了闭眼，急速的在脑海里面搜索。她早就是我的女朋友？他当然万分的希望，但他依稀记得，他好像从没有这样直接向她明确表示过，即使半明半暗的向她提出过什么，也遭到她隐隐约约的回绝。今夜是怎么啦，他突然记起刚才那种感觉，美好的夜晚一定会有美好的事情发生。眼下不就是这样吗，但他反而像女孩子一样羞怯的说：“倩倩，我爱你！”又使他意想不到，她竟然表示出从未有过的热情，对他说：“我也真的好爱你！”

此时的他浑身热血沸腾，压抑已久的情感喷薄而出，他动情的、忘乎一切的展开双臂将她揽入自己的怀抱。而她，小鸟依人般的就势倒在他的胸前，任他搂抱，任他摩挲。他感觉到她那丰腴的躯体在他怀抱中蠕动，她那温湿的鼻息吹拂着他的脖颈，像绽放的花蕾般的脸上那双动人的、多情的大眼睛火热的注视着自己。他沉浸在爱的海洋，爱的暖流奔流在他的周身，使他动情，是他失去自制。他产生出一股豪情，好想纵情的驰骋在他那柔软的身体之上，像纵马扬鞭在绿色的草原上一样。他激动，他颤抖，他分明感受到姑娘青春的气息，他已经被这种熟悉的气息所包围，觉得异常的愉悦和幸福。他深深的陶醉在这如水的月色之中……

他好像站在那高高的山颠，天离他那么的近，宝石般的亮晶晶的星辰似乎伸手可摘，圆圆的月亮好大好大，只要他想，他就可以一蹴而上，融入溢满桂花酒香的月儿。他想对天高歌，他想告诉世上所有的人：我终于得到了我心爱的姑娘！终于找到了多长时间以来日日夜夜梦寐以求的幸福！

他正在飘飘欲仙之际，好像从山颠猛然降到山谷的那种感觉使他心里发毛发紧，浑身冷汗沁沁。屁股上又受到猛地一击，使他睁开惺忪的眼睛，眼前的一切使他不敢相信，使他很难适应时空的大跨越。

月色依旧如水，月光依旧如泻，只是耳边涛声依旧，是那东湖的涛声。他好长时间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东湖听涛酒楼。这几十年以来一直来往不断的诗朋酒友们还在那里高谈阔论，见他醒来，都说道，不是那一巴掌打在你屁股上，你就手舞足蹈差点翻到桌子底下去了。还说道，不是那个年纪了，还当是青春年少？酒啊，这东西以后还是少来点的好。

他不由自主的用手理了理头上早已稀疏的短发，终于想起刚才的一切却是南柯一梦。不由长叹一声，心里想，天山之下的初恋情结是何等的难以使人忘怀，难道真是像别人说的那样，得不到的东西就那么珍贵吗？他回想梦中的一切，那愉悦，那幸福，怎么感觉到那样的真实。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5-12-20　9:56:54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