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过世了,我却不以为母亲已经离去,只当她去远行。因为母亲无论是远在天涯,或是近在咫尺,对我的牵挂是一样的,我的心能感觉到她在天之灵依然在呵护我,我的心与母亲不曾分开过,时常感觉母亲还在我的生活中,母爱萦绕着我。回味母爱的温暖,倍感有母爱相伴时是多么的幸福。然而母亲确实已经离开我了,而且是离我越来越远,我不知道是寄语思念我的母亲,还是寄语思念母亲的自己。母亲的离去,使我的心一直处在伤痛的状态,并不是我对死亡的惧怕,而是母亲走后,我陡增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和哀伤……
相聚是开心快乐的,相伴是幸福的。然而又有几个相知相爱的人能够一生一世的相守呢?又有谁能体会到离别的痛?漫漫人生、无奈的人生,你又曾给予多少人幸福?又有多少人感受到人生的快乐呢?
“自古红颜多薄命”母亲的一生大多数是在不幸中度过,母亲兄弟姐妹六人,大姨妈和大舅读过很多古书,能写会算,在那个年代算得上是文化很高的人。母亲排居第三,年轻时因为长得漂亮,待在闺中的母亲,被当地一大户人家看中,所以还不到十八岁就出嫁了。夫家是开药铺的,丈夫是这户人家的独子,母亲嫁过去后,丈夫对母亲知冷知热的,疼爱有加,是个懂得疼人的好男人。然而,好景不长,不到一年,那家少爷就死了。死前曾疯疯癫癫的在大山里找“人”,当地人说,傅家少爷在山里,遇见了一个当兵模样的人,说可以带他找到很多名贵药材,谁知走进深山老林后,此人瞬间就不见了。老辈们很迷信,认为是鬼上身,这个可怜的少爷公子,尽管家中拥有大量药材,对他却无济于事,只是为寻那个“人”,竟然连续在大山里找了三天,最后死在途中。而年轻的母亲带中腹中的怜儿,就这样成了孤儿寡母。这些事情,我是从三姨妈那里听来的,母亲从不跟我提她的往事。
母亲生养过很多孩子,只是接二连三的都夭折了,而我是在她年近四十岁时生下的最后一个孩子。我那落地就生根、见风就长的顽强生命力,给母亲不幸的人生平添了几份快乐。然而,不幸如影随形似地老缠着母亲,“文革”时期,由于母亲是出生在显赫的大地主家中,因此而成为“黑五类”当中的一员,并没有逃过那场灾难。屡屡不幸,对母亲造成了极大的的打击,使母亲原本就已经很虚弱的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因为太多的不幸,母亲从此变得很沉默;因为太多的伤悲,所以,母亲自出家乡,一直到生命的尽头,也未曾回过她想回,却从未能回过的故乡。母亲不太愿意去提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偶尔有人无意提到这方面的话题,母亲便会悄悄地走开,因为那伤太深、太痛。
母亲的夫缘、子女缘极薄,一生坎坎坷坷、多灾多难,“红颜薄命”就好象为母亲量身定做的“套装”,为她设计着人生,而母亲也无回天之力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她悲惨的命运有如鲁迅笔下《祝福》中的祥林嫂,甚至于比祥林嫂还多几倍的不幸。基于这些原因,她生前就已交待了后事要如何操办。家祭在作霖舅舅的安排下,按照母亲的意思做的,没有让她的坎坷的命运公诸于众,只是对母亲的一生,如实的作了简单的回顾。
由于时间太仓促,来不及请地理先生,我上山为母亲采的地,墓地选在背靠绿树成荫的丛林,山下有潺潺的河水环绕的宝源东山顶上。在最后一次瞻仰母亲的遗容时,因为是盛夏,天气十分炎热,母亲的身体已经肿胀起来了,嘴里全是血,看到这些,我再一次瘫坐在地,泣不成声。7月11号上午10时50分,棺木缓缓地安放在墓地中,我们哭泣着为母亲盖上最后一把土。傍晚7点多钟,一场倾盆大雨为母亲的人生作了最后的洗礼,这场雨洗净了她一生的悲哀,冲刷了她满身的伤痕,抚平了您再也感觉不到的伤痛,把她还归给美丽的大自然,与清静、肃雅的山水溶为一体。
青山依旧,绿水长流,而唯一改变了的,是母亲已踏上了西去的不归路。母亲的心里还会有我吗?母亲的怀抱还会是女儿最温馨的港湾吗?
多少个春秋,母亲倾注她全部的爱来呵护我,尽管很多事情都力所不及,但母亲仍竭尽全力,让我在她的关爱下成长。儿时的我体质较弱,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经常半夜生病,母亲常常是为我煎药、守护着我直到天明。记得有一年的春天,同样也是在半夜,我患了重感冒,人事不省,正赶上流行性脑膜炎发病的季节发病,医生疑是脑膜炎,说是要在大医院才能救治,在那个又黑又冷的夜里,是母亲背着我走下那长长的阶梯,才搭上救护车把我送至局总部医院。由于治疗及时,我虽然很快病愈出院了,而母亲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同时我察觉到自我这次得病,母亲又多了一份不安和忧思。为了让母亲心宽一点,多一份开心,我常常想着要怎样做一个孝顺、听话的乖巧女儿,让母亲快乐一些。
母亲最开心的一段日子,是我上大学的时候,那时的母亲,人也胖了很多,脸也红润了。我的小小成绩和点点进步,能使母亲的愁怀得释,能看到她灿烂的笑容,我的心甜甜的。当然我也不会忘记,在我二十五岁的那年,持独身主义的我,竟为一些琐碎的小事,人变得非常的烦躁消极,于是在日记中写到:“人生:喜、怒、哀、乐。我生:哭!哭!哭!笑!笑!笑!哈!哈!哈!愁、断、肠。来日:不知怎么过。”这个天大的隐私,竟然被我的好友出卖给母亲了。她知道后,显现出极大的不安,其实我只是心情不好,胡乱涂写,发泄一下而已,没想到竟让母亲知道、让她忧心。看到她这样,我知道我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跟母亲解释,但不知说了多少次,才使她平定下来。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女儿是母亲唯一的精神支柱,女儿的快乐与否,牵系着一个母亲的的心,我应该遵从她的教诲,好好的生活,应该学会控制情绪。
“不怕饥寒,怕无家教,惟有教儿,最关紧要。”在我与母亲共同生活的日子里,母亲深知教育子女的责任重大,所以她对我的教育非常严格,记得在我刚刚懂事时,她常以古人的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来引导我怎样正直为人,怎样善良、真诚地待人,教给我顽强的生活意志、坚定的人生信念。母亲在告诫我“害人之心不可有”的同时,也明示我“防人之心不可无”的人生哲理,以增加自我保护意识。有时也偶犯小错,母亲除了为我指正外,更多的是用引导的方式启迪我的人生。在学校,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处在前列,只到上初中时,数学成绩一直优秀的我,在一次期中考试时,竟考了个不及格,这一次被母亲打了一巴掌。母亲从来未打过我,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打孩子,也是唯一的一次,虽然被打的人是我,可是最痛、最伤心的人却是母亲,记得那次她哭了很久,也流了很多的泪。我知道母亲的心思,她是希望我多读一点书,将来能够自强自立,生活过得好一点,不要象您那样凄苦一生。自那次以后,我就暗下决心,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母亲再伤心难过。而在今后的人生中,我确实也做到了尽量让母亲开心,没有让她失望。
相聚是人生最开心的事,每一次回家之后,家里就会洋溢着欢乐,琅琅笑声荡漾在四周。记得每次回家去探望母亲,我都会买一些母亲喜欢吃的且又适合她身体状况的食品带回家,最温馨的是跟母亲聊一聊天,了解她的近况。然后,我又向母亲汇报我的生活、工作方面的情况,偶遇不开心的事,脸上多多少少有一丝流露,母亲是个细心的人,有时也会追问,而我只能巧妙地避过,不会向母亲提起,以免她担忧、操心。有几次看到母亲的身体状况不太好,皆因生活节俭所致,这时的我也会向母亲使小性子,发发脾气,也只有这一招,母亲才会有所改变,饮食就会好一些。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回家的时间不是很长,最终还是免不了别离。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那难舍的情,让母亲每一次都是送了一程又一程,而我甚至不忍回眸再看她那含泪的眼。一次次相聚过后,留下的是离别的忧伤。
最痛最恨是别离,随着母亲的离去,我的思念与日俱增。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母亲的慈容我只能在记忆中去寻找。忽然有一天晚上,在湖南卫视播放的《乡村发现》的栏目中,我见到了一位酷似母亲的大妈,这位大妈是湘西娄底的。这位可怜的老人,自己都已经是近八十岁的人了,却还要照料一个六十多岁的、又聋又哑的儿子。看到这位老妈妈,我泪流满面,更进一步领会到“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几个字,是天下父母用血、用泪、用爱写出来的。
2003年9月江西上饶失足青年文艺演出团,来学校演出,节目中有很多片段都是说到母亲对失足儿女那不弃的爱,真挚感人。特别是演唱《愁啊愁》这首歌时,使我整个人都完全陷入思念母亲的境界中,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联想自己已走过的人生,唯有母爱伴我走到今天,我泪如泉涌。如今,我已回到了广东,虽逐了已故父亲的遗愿,但把他们二老孤零零的留在宝源的山上,只有潺潺的河水与他们为伴,我好舍不得,总觉得我的心好痛、也好难过。
母亲已不在,冷暖有谁知?聚散不由人,思念常相伴。印象中最深刻的是,我每一次出去上班、买菜或干其他事情,母亲总喜欢在阳台的窗前目送我的离去。到了下班的时间,母亲一定会在那个位置等候着我回家。我习惯了母亲那充满爱的眼神和那还带着乡音的、轻声细语的说话声,还有她留给我的那熟悉的身影。为了追忆那份不能舍弃的母爱,为了觅寻母亲的足迹,我常常在她生前呆过的地方小坐一会,有时候跑到母亲的坟前去跟她说说话,只有这样我才感到我似乎回到了从前,心里觉得踏实许多,与母亲在一起的情景,会时时闪现在我的眼前……
思念之余,感悟更多的是曾经的母爱是多么温暖,还有母亲痛楚的人生。如果时光能倒流,让我们回到从前,哪怕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不为别的,只为能与母亲静静的守候在一起。然而所有的祈求都无济于事,母亲毕竟已经走了,而且是越走越远……更不希望母女的情份,随时光的流逝,渐渐的淡化。我无法留住那永恒的、温馨的母爱,但我要好好地把母亲给我的爱,延续给下一代。
思念里有忧伤,而更多的是记忆中有如沐春风般的温馨。平凡的母亲,给予了我不平凡的母爱,简朴的教诲,给予了我不简单的启迪。母亲虽死犹生,她的音容笑貌将永远伴随着我,母亲已作千古,母爱也成为永恒的绝唱。如今,我只能托浮云晚霞,捎上我对母亲的感恩与怀念,寄语不能再回来的母亲,使“远行”的母亲不再有牵挂,让凄苦的母亲能真正拥有一份宁静,能轻轻松松的过她自己的生活。而我应该让母亲安心的离去,自己也从思念中走出来,感怀母亲时,唱一唱我心中的歌:“风儿托着云,云儿载幽思,寄语‘远行’人,遥祝一切好。”让歌谣陪伴母亲,从此不再孤独,同时也寄去我对母亲的无限思念……
(今天是母亲的阴生,以此文寄去我对母亲的思念,感恩母亲的养育之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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