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可意和妹妹可馨在梅院闲玩,看可馨随意在宣纸上挥洒出姿态各异的梅花图。可意就根据所画图景吟一首咏梅诗或者词来。
姐妹二人正玩得好不快意,这时,飘雪送来那天拍的照片,也顺便送来一些拍摄的腊梅图。
飘雪刚把照片交到可意的手上,可意还没来得及看呢,可馨一把抢过照片,“我要看,我要看!”
可意可馨嬉笑着哄抢着看那一大叠照片,可馨一边看,一边惊叫着“呵呵,好美的梅花图!”一会又说“我要这张,我要那张!”一面回头对飘雪说道“冰寒大哥,你的摄影技术真好!呵呵!你是冰寒大哥吧,我听我二哥说过了。”
细心的可意突然发现有些照片的背面写有细小的字,瞥了一眼,发现似乎都和自己有关,赶忙小心地藏了起来。一旁手足无措的飘雪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默叹道,幸好没出洋相!因为那照片后的文字还真是给可意的。
后来,飘雪趁找可染的时候也常来见可意。他们偶尔聚聚,谈诗歌,谈绘画,谈他们喜欢谈的内容。一晃,时间已到第二年的春天了。可意和飘雪渐渐地熟了好了,都觉得找到了知音。在20世纪初那个半开放半封闭的时代,在梅家这样半开放半封闭的家里,他们居然大胆相爱了。但这可成为了梅家的一声惊雷,震得梅家人目瞪口呆,还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
据说是飘雪有些放荡不羁,刚到此地不久就闹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风流事来,也许还因为飘雪家世寒微,孑身到这里,无依无靠(但家人都没有那么说)。总之,既是为了可意一生的幸福,也大约是为了梅家的声誉,梅家上下几乎全力反对,尤其父亲大人更是坚决,其他人也附和。只有妹妹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父亲先让母亲和可意谈,因为母亲的慈爱,可意没多话,但是心里倔,还是继续维持着与飘雪的来往。父亲发怒了,把可意叫到跟前不由分说道:“劝不听,说不听,我今天给你最后一道指令,坚决和那个什么飘雪断绝来往,如果再不听话,我就登报和你脱离父女关系。”发完指令后低声闷闷地说道,“一向那么懂事听话的人不知怎么了!”也许在问别人,也许在问自己。
父亲额上青筋条条绽出,生气的样子是可意从没有见过的。昔日疼爱自己的父亲今天如此吓人,如此绝情,让可意悲从中来,觉得自己孤独无奈到极点,失声痛哭着掩面奔回自己的屋里。
可意表面上看来是一个温顺乖巧的女孩儿,但是,骨子里脾气倔着呢。平时父亲是那么疼自己,而今判若两人,威严有余,慈爱已无。再加家人禁止她私自出门,飘雪也很久没有消息。一切使可意心灰意冷,万念俱灰。自从妹妹随二哥到上海学画去了,可意更孤独寂寞了,话也少了许多。眼看着人消瘦了一圈,神情异常憔悴起来了。
今天天气很好,春阳高照,和风习习。天上飘了好多风筝。可意幽幽地想,这该是三月了吧,春天那么美好,风筝飞得那么高,哪一只是我呢。我多想做一只风筝啊!飘雪,你在哪里呢,你咋不来看我哦 ! 好想你!于是,可意铺纸研磨,继续给飘雪写那寄不出去的信:
“纸鸢飞处情飞处 ,鸢高情更笃。 君在何处意何处,相思哪堪诉。路遥遥,心怯怯。
愿风凭借力,送梅半张书。
寂寞梅花逝无主,零落成泥香如故。天遥路远君知否,梨花带雨泪如雾。思君切,音
讯阻,云遮雾锁烟霞路。烟霞路,劳独燕孤……”
写写着,不觉滴下几滴泪来。
再说,飘雪来过几次,都被严厉地送客了,心里那个沮丧和难过,真得无法形容。但还是一直坚持用真诚感动梅家老人。
有一天黄昏,梅家院里有人在高声说话,是飘雪来了,正和可意的父亲说话呢。
“年轻人,你请忙去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也忙呢!”老人话不多,但严厉中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梅家人还是像往常一样,按主人的吩咐,请飘雪出去。
“不!伯父,我今天是下定决心和你好好谈谈的。我和可意真心相爱,你为什么不同意呢。过去,我和可染兄交往,你们不也很认同我吗?那时,你们对我多好啊。为什么我和可意相爱了,你们反倒拒绝我了呢?”
“是的,我现在是无钱,无权,还是一个漂浮不定的浪子,但是,为了可意,我会努力的。你老人家一向是开明的。我想你一定会给我机会的。”
“好了,好了!走吧,走吧!休要多言!”梅老爷子挥挥手。
“我知道可意很伤心,你难道就忍心让自己的女儿那么伤心吗?还说什么疼自己的女儿,为她的幸福着想,她现在幸福吗?她整天以泪洗面,就是你疼她的表现吗?你就不怕把可意逼上绝路吗?……”飘雪声音高起来了。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口无遮拦了。
自己不是来请求老人的理解和认同的吗?怎么反而开始指责起来了?先是想好了要忍着,要好好说的,为了可意,受多大委屈也愿受的呀!哎——
梅老爷子虽然开明大度,但是在这个家谁人敢这样和他说话的,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抢白和指责。一只手紧扶着桌子角,一只手往大门外一指,
“走——”
他已气得浑身发抖,胡子打颤,只觉脑门一热,差点晕过去。
可意听到声音,赶到前厅来,正躲在后面听呢,听飘雪说那些话,她又难过,又高兴,又着急,正在这时,看到父亲突然要晕倒,直奔过来:
“爸——爸,你怎么啦!爸——”忙着帮着大家把父亲扶到椅子上坐下来。
老爷子看到可意,更是来气了。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喜欢的人,这样目无尊长,无家教——”
在大家赶他出门的时候,飘雪听到可意的声音,不断扭头,“可意!可意——”
可意刚把父亲扶到椅子上,又听到飘雪无奈而凄凉的呼喊,泪流满面,掉转身提裙正想追出门去。
老爷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你——出去!你出去,就再也不要进这个家门!”
说着,闭上眼仰躺在椅子上,喘息着。
“意——儿——你听听话吧!”母亲悲怆地喊到。
可意一只脚刚刚跨出门槛,就硬生生地打住了,不知如何是好,脑子一片空白。接着,身体就顺着门沿慢慢地往下滑,慢慢地往下滑,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只有泪水在脸上狂奔。
偌大的院子好像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声音。空气,凝结了。
本文已被编辑[一声叹息]于2005-12-19 13:15:50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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