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锦界路边的无名草木

锦界开发区的路，是那么得宽，据说有一百多米。是把表层本就贫瘠的土地推掉后，修起来的。2004年的秋季，我刚到这里，放眼望去，视野里没有一棵树，四周全是裸露的黄沙。那里天天刮风，漫天黄沙遮天蔽日，我的眼镜都被磨成了毛玻璃。2005年的清明节前，正是栽树的季节。人们从遥远的地方运来树苗，每隔三米种一棵，把树坑挖的深深的，放进树苗当地的土壤。一公里多长的路，都种上了松树。两米多高的树，也就是茶杯口粗，可是得用三根和它同样粗的柳树棍，做成三角形支架支撑着。以防止风把树吹倒。有专人护理，天天浇水。过了五一节，松树的头仍然耷拉着，还没缓过劲。可奇怪的是支撑它们的三根柳树棍，却发出了嫩绿的新芽。

这些小树没有阴凉。沙漠气候的太阳，到了五月，就把人的皮肤灼烤得火辣辣的疼。正午时，路面晒得滚烫滚烫，颜色较深的地方，一溅上水，就立即会吱吱的冒着气泡，转眼就变干了。每天中午，我们都要顶着烈日，从这条路上走四十分钟。你是打不成伞的，因为风和太阳配合得很好，总是刮向太阳的方向，你要想用伞遮住太阳，风就把伞刮成了喇叭花，要想不让风把伞吹翻过来，那你就遮不住太阳。走这段路本是很枯燥的，可不久，一幅奇特的景象，却使我们每天都放慢了步子。在路边新暴露出的沙土上，这沙土贫瘠的完全可以当作和混凝土的细沙，可它竟长出了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奇异的野草。它们个个都长得娇嫩可爱。有的长着赭红色的小细枝，枝上长着细细长长的针状绿叶，软软的、柔柔的、滑滑的，细腻的就像是婴儿的小手。有的长着绿绿的枝干，枝干上长着细小的冰花状叶片，叶面上，长满了细茸茸的白毛，像是落满了雪花的小圣诞树，又像是孩子们玩的绒毛玩具。还有的长着一节节白嫩白嫩的茎，像是竹子，可它却贴着地长，像是撒娇躺在地上耍赖的孩子。有的小草长的枝、干、叶、茎都是厚墩墩的，呆头呆脑、像憨厚的小熊。这些小生命，给我们这段枯燥的徒步路程，带来了无穷的乐趣，没用几天，哪里长着什么草，有多少棵。哪里又长出来几棵什么样的草，真有如数家珍的感觉。每当发现哪里又长出几棵小草时，我们几乎都要高兴好几天，首先发现它的人会很自豪的，并自然而然的拥有了给新生的小草命名的权利，说真的，这些小草，别说我们叫不上来它的学名，就连它们的小名，我们也叫不上来，我们也下功夫问过当地的老乡，可老乡只能告诉我们这些草都不好吃，都是软柴，都可以烧火。没有名字。于是我们就根据它的外表特征，展开我们的想象，给它们起名字，什么“圣诞树”“六月雪”“布袋熊”“加菲猫”“小可怜”“小赖皮”“不听话”等等，等等。多极了，常常为名字争论不休，最后各人叫个人起的名字。

我们每天经过四次，每次天都能发现有新的小草探出头，每次都能看到它们在长大。一个月不到，竟就长成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六月底的一天，是让我们伤心的日子。早晨，我们早早的就过工地来了，还特意用饮料瓶装满水，每人两瓶，为的是有多一点时间在路过时，给那些刚长出来的小草浇浇水。这些可爱的小生命，你给它们浇一点点水，它们便用奇迹般的生长速度来报答你。看到他们茁壮的成长，你心里会有一股愉快的成就感，让你自豪。在工地工作时，听说省里的领导要来视察，我们的工作是优秀的，所以谁也没有在意。当中午路过时，我们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十几个老乡正在拔我们的小草，已经有许多被拔下堆在太阳底下暴晒着。我们气氛的质问他们为什门要这样做，他们告所说是上级领导要来视察，“领导来视察，这些小草碍什么事了，这也是一片绿地，也能护着这里的沙尘不被风吹起来呀，”老乡们好像也觉得理亏，但无奈的说，是领导给他们安排的工作。我们急着赶紧把被拔下的小草，拿到远离路边的围墙底下，用手挖开松散的沙土，把它们一棵挨一棵的种下。拔草的老乡被感动了，也帮我们把被拔下的小草，拿到墙根下种上。这时，一个工头摸样的人，过来大声的喊叫着：“怎么不拔草还去种草，谁叫你们这样干的。”我们过去跟他讲道理，他说他也不愿意这样做，他们这里的人都喜欢草木，痛恨风沙。可是这是上边的安排，不拔草，他们也就没有工钱，最终，他答应我们，把大的草移到墙根下种上，并分类种出图形，像是特意种的人工苗圃。小的，不起眼的，就不拔了。还把给树浇水的设施打开，给那些刚种上的草浇透水，这一天我们没有吃午饭，没有午休，在烈日下忙了整整一个中午。可我们的心里，就好像是躲过了一场大劫难一样庆幸，宽慰。

视察的领导来了又走了，我们照样每天都在路过时，去看那些小草，野草的生命力是如此的顽强，移栽的野草们基本上都缓过来了。七月底我们要离开锦界了。最后看它们的时候，墙根下的野草已长得郁郁葱葱，路边的沙地又变成了茂密的绿色草地。

坐在回家的汽车上，路过它们时，心里竟有一股莫名的惆怅。领导还会来视察吗？还会安排人员去拔它们吗？它们的命运会怎样？拔草的工作还会交给那些好心的老乡吗？不知什么时候能有保护野草的法律条款，也不知人们的意识，什么时候能容下这些无人问津，对人类只有奉献没有任何索取的野草呢？现在的社会，为了发展经济都允许，并鼓励支持个体户自由发展，那为什么不能在保护环境，治沙防风，恢复生态上，也给野草们一些本就属于它们的空间，让野草们自由发展呢？嘿！这都是未知数，都是我的遐想，可以说是瞎想，这都没用。我还是象我的同事们那样，务实一些，再回过头看看那曾经让我们牵肠挂肚的野草吧。可是它们已远远的看不见了。而我们却仍然，还都在回头看着。

生存下去吧！野草，顽强的生存下去！大自然给你的岗位，大自然给你的权力，大自然赋予你的使命。生存，就是幸福，就是胜利，这是你的天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