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杀手,出道以来,死在我剑下的冤魂到底有多少?我也记不得了,我每一次去杀人,我都会在前一天事先通知他一声,那是一颗闪亮的五星,闪耀着红色的光芒,收到这颗红星,预示他将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但我杀人也有一个准则,一个很奇怪的准则:那就是我认为他该死,是非曲直我心中自有定断,当然有时我的心情也会左右我的判断,所以死在我剑下的人,既有恶贯满盈的黑道魔尊;也有德高望重的正道前辈先贤。以至于在江湖上赢得一个“煞星”的称号!闪亮五星,灾难之星,凡收到五星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在我手下走上三招,因为我的剑法极高,诡秘异常,号称“无情三绝剑”。
江湖上没有一个人认识我,因为见过我的人,他已经是死人了。即便如此,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走出天绝谷的,天绝谷是我的家,江湖上每个人都知道,三面环山,高越万仞,绵延千里,连飞鸟也只能望山兴叹,更何况是人。谷中唯一的出口,是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但没有一个人敢轻易踏入这片土地,他们忌惮天绝谷中的暗器和机关,看似一个小小的山谷,它却有无数的奥秘所在。整个山谷,按玄天奇门异阵布置而成,每踏错一步,迎接而来的便是无情的箭矢和奇毒无比的七香软骨散。
当初做杀手时,最兴奋的是把对手杀死时那一瞬间的快感,提着对手的头颅,心中会涌现出一股功成名就的感觉,但十几年的杀手生涯,使我见惯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世事沧桑,杀人再也提不起我的兴趣,我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
窗外,那只信鸽又飞会来了,我烦恼地想把它赶跑,它却始终在我头顶上盘旋。我知道,我的生意又来了,信鸽是我和雇主唯一的联系方式,这种方式既神秘又保险,更主要的是它不会给双方带来任何伤害。
我向那只信鸽招了招手,信鸽很知趣地落在我的肩膀上,我从它的腿上取下纸条,展开:
皇甫靖,黄金万两。
我转身回到屋内,铺开纸张,在纸上郑重地画上一把剑,一把滴血的剑,它代表着我接受了这桩生意,如果我画上两把剑,两把交叉的剑,那就表示我不认同这桩生意,今天我除了画上一把滴血的剑,还在滴血的剑的下方加了一行小字:
这是我最后一桩生意,以后勿扰。
我把纸条复又绑在信鸽的腿上,信鸽飞走了。我拔出宝剑,这是一把锋利的剑,纯精钢锻造,吹毛断发。我望着它,口中喃喃自语:“老伙计,我真有点舍不得丢下你,后天以后,你将永远地离开血腥,过一种安静、闲适的田园生活,你乐意吗?明天是你最后一次,展露锋芒了,希望你能饱饮鲜血,算是和前世做一个彻底的告别吧。”
提起皇甫靖,江湖上无人不晓,关于他,似乎就是一个传奇。十岁开始闯荡江湖,一个小毛孩儿,是绝对引不起别人注意的,但当他三剑连胜三位成名已久的黑道高手,这条爆炸性的新闻传遍整个武林时,使得江湖朋友不得不对这个小孩儿刮目相看,一时被誉为后起之秀,江湖神童。更有吹捧这说他已经超越了独孤求败十岁时的成就,正道人物自然对这个千年一遇的武林奇葩爱护有加,关怀辈至。如果按这样的方式成长下去,皇甫靖会成为一代大侠,但绝对成不了一个传奇。是的,令很多人想不到的是,两年以后,他居然杀死自己的授业恩师,投靠了江湖上正道人士奋起共逐之的黑道大教“地劫教”。地劫教罪恶累累,槟竹难书,比起当年的日月神教是过之而无不及。皇甫靖凭借自己的才能,十几年间,在地劫教开辟了一片天空,赢得了教主的信任,被委以副教主的重任,但就在他上任的当天,他杀死了教主。(据江湖传闻是他下毒令教主失去武功)并联络正道人士彻底推翻了地劫教,正道人士们又因他有功于武林,继续容纳了他,并把他推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
关于拭师这一节,按他自己讲这是和师父定的一个策略,目的就是为了打入地劫教内部,取得他们的信任并一举歼灭地劫教。正道之中有些人士觉得这些并不能令人信服,当然这些使几年的旧帐,早以成为了千古迷团,又有谁能解得开?所以即使他现在做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置疑他的人还是对他敬而远之。
关于他的这些事情,我不甚关心。我要做的,就是要他的命我按照自己往常的习惯给他送去了催命贴---闪亮五星。皇甫靖看到门口的闪亮五星,脸上的汗珠如下雨般地掉下来,吩咐徒弟们不要远离他的左右。我躲在院子里的树上,看到他的表现,感觉很好笑,这那是武林盟主的做派?纯粹是一个跳梁小丑。
虽然皇甫靖表现出一幅惊慌失措,我却对他一点也不敢大意。重视对手,这是我的一贯作风。皇甫靖如果没有一点本事,他是不可能手刃地劫教主,爬上武林盟主宝座的。
夜过三更,我悄然来到了皇甫山庄---皇甫靖的家,整个院落漆黑一片,死一般的静寂,就连一片落叶掉在地上也能耳闻,这超出了我的预想,是我始料不及的。从他白天的表现,我原以为,他会让徒弟们把他围个里三层外三层,院子里灯火通明,如临大敌般坐镇。看到眼前的这种状况,我心里不由地又对他产生一丝佩服,空旷的院落,漆黑一片,一百多间房子,个个都是黑洞洞的,看似象是熟睡一般,其实这样的防守更严密,因为你无法了解对手的布置以及皇甫靖的位置。静寂更增添了一份神秘;更增添了一股肃杀恐怖的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时,黑暗的院落里有个人走动,一身仆人的打扮,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的出现,打破了院落里的静寂。院子里的火把突然亮起,照的整个院子分外通明,院子里各人的布置、机关的部署,尽手我的眼底。他们举着火把把我围了起来,神情相当紧张,其中一个领头的问我道:“你是谁?深更半夜的,为什么在这里出现?”我心中诧异,以为他们可能立即对我发起进攻,谁知他们仅问我话,我知道,是我这身衣服的缘故,这身衣服让谁看也不会认为我是杀手。我认识这个人,他是皇甫靖的大徒弟向华明,一双铁掌名闻江湖,博得一个“赛裘千”的称号。要是在以前,我相信他现在已经倒在了血波里,现在,我的目标不是他,也懒得和他罗嗦。直接说道:“我是华山派岳君灵的管家,我们老爷听说盟主有难,今晚特来助阵,人已经在门外了,命小的前来通报,请你们师父出来。”江湖人都知道,岳君灵和皇甫靖私交非同一般,皇甫靖能做上武林盟主的位置和岳君灵私下极力吹捧是分不开的。
向华明根本不认识我,似乎相信了我的话,又好象后悔自己的粗心,一声令下,弟子们又迅速灭了火把,院子里又恢复了刚才的漆黑。“你等一下,我去向师父禀报。”他说完,飞一般地向一间屋跑去。
“师父,华山派掌门岳君灵在门外,要来帮助师父度过难关,是否让他近来?”
“什么?岳君灵来了,他掌门可能出现?我也没有告诉他……”皇甫靖大悟,“我们上当了,快去把那个仆人杀了,他就是杀手‘煞星’,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好确定我们埋伏的位置。”我躲在暗处,看着他们两额头直冒的汗珠,心里掩不住心奋,皇甫靖啊,皇甫靖,你这只老狐狸,这些雕虫小技,岂能难倒我‘煞星’。
向华明吓得面色如土,提着宝剑迅速从屋里走了出来,并关上了房门。这时,我从门后站出身来,“皇甫盟主,近来可好啊!你有什么身后事需要安排吗?”我提着剑指着他问道。
皇甫靖猛地一惊,以为这声音是从地下发出来的。但眼前突然出现的我,使他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脸上一股无穷的惊鄂:“你怎么近来的?”“哦,象你如此聪明之人,难道还需要我说明吗?”“我知道了,我好糊涂啊!”皇甫靖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似乎很伤心,很后悔。“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还了,不要浪费时间了,拔出你的剑。”
皇甫靖慢慢地拔出剑,很慢,很慢,似乎那柄剑就是他的生命,他对自己的生命还是那么地依恋,这是我以前所杀只人根本没有出现过的状况,他们面对我时都很平静,一幅视死如归的态势,那种感觉,更令我容易出手。
皇甫靖出手很快,也很毒辣,一招“长虹贯日”直向我咽喉刺来,使我心头猛地一惊。提剑镉挡,反旋下身,同时使出一招“龙尾挥风”直取他的右臂。皇甫靖看自己的一招不中,急忙回剑防守,两剑相交,喷射出点点火花,几乎把整个房间都照明了。“好剑法!”我不由地赞叹道,同时长剑挥上,一道森冷的无形剑气将皇甫靖笼罩,这是“无情三绝剑”第一式“神龙喷雾”。皇甫靖顿感周身无穷的剑影,四面八方,向他刺来。他并没有感到慌张,待剑影逼近自己的身体时,突然反手一剑,将自己身后的那柄剑影搁开,周身万千条剑影立刻化为虚无。
“好!”我又一声大叫道。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我猛吸一口真气,身形突然腾空而起,扭腰转身,在空中豁地回过身来,口中大喝一声:“第二招!”长剑骤发,挥出一片晶莹光幕,剑影错落,漫天飞洒,几乎笼罩了一丈方圆。
这一招正是“无情三绝剑”的第而招“漫天飞雨”,但见剑光流动,真如天花缤纷,缨络下垂,灿若万点银星,飞洒罩落!
皇甫靖脸上呈现出无限的惊恐之色身体极快地向后飞推,并向左闪,手中的剑也舞出无数的剑花,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人看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这是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无数的布帛在空中飞舞。皇甫靖踉跄地依在身后的柱子上,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地方,脸上、胸膛、胳膊、大腿……都是点点的剑伤,流出殷红的鲜血。
“能在我‘无情三绝剑’下过两招而不死,你是第一人。”我说道。皇甫靖笑了,那是一种自豪的笑,又是一种悲叹的笑。“数十年来,我一直钻研武学,学尽天下剑法,自以为有朝一日能破你的‘无情三绝剑’,为武林除去你这一魔头,哎……自己只是闭门造车而已啊!”
我没有说什么,冷冷地望着他。
皇甫靖接着说:“当初我就有一个愿望,希望以地劫教邪派人物的身份领略一下你‘无情三绝剑’的风采,希望有一日能克敌制胜,然一直没有机会。你的‘无情三绝剑’是杀人的剑,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在别人面前展示的,而我又没有任何把握能赢你,那时我真想去天绝谷拜你为师,我又知道,你从不收徒弟,而且如果我去了天绝谷,也许我还有见到你的面,我已经弃尸荒野了。今天,我领教了你的‘无情三绝剑’,这真是一种神奇的剑法,似乎不是世上所有,没有任何破绽,我能在你剑下两招而不死,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快使出第三招吧,我要完完整整地领略一下这种剑法的奥妙,能死在这样神奇的剑法之下,是我皇甫靖一生的荣耀。”
院子里的人都发现了情况不对,把整个屋子都围了起来,此时这真是里三层外三层,但他们不进来,其实门并没有锁,他们只是在门外观望。是啊!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谁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啊!我是结束人生命的侩子手,他们内心对我的恐惧,使得他们不敢向前踏近一步。“看到吗?皇甫靖,你门外的徒弟们,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你,却不敢向前来帮你。”我调侃道。“我不怪他们,在我收到红色五星之时,我已将家室转移,本来也要将他们驱散的,他们不肯走,自愿留下来陪我的,我已将他们安排妥当,只可虚张声势,不可正面迎敌,因为我不愿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
“好,不愧是一条汉子,令人佩服,如果我不是杀手,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杀手是没有朋友的,煞星,你好象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冷。”
我心头一惊,我今天怎么了,怎么话这么多,怎么容易动情?这不是我一贯的风格!但不知怎么,我似乎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一丝怜惜这是我做杀手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以前我也曾退过票,那都是在行动之前。
自从我创制这套剑法以来,我还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用过第三招,因为它的威力太大了,前两招加起来也不是它的三分之一。一般情况下杀人,几乎都是仅用一招“无情三绝剑”就了事,根本就没有人能逃出“无情三绝剑”第二招,今天皇甫靖是个例外,看样子,我不得不使他见识一下“无情三绝招”的第三招了。“好吧,皇甫靖,我不会让你失望。”我正准备使出“无情三绝剑”的第三招“风停雨住”,这时们开了,一个俏丽的女子走了进来,这个女子看上去约摸十八九岁,柳眉如画,陪着一双晶莹的大眼睛,红菱般的小嘴,身材苗条,出落得象一朵刚迎着朝阳还没有盛开的玫瑰花,给人一种清新和稚弱的感觉。女孩看到满身是血的皇甫靖,一下子扑了过去,口中喊道:“爹!”
皇甫靖很是慌张,“你怎么回来了,快走!这种场合不是你们女人呆的地方。”
“我不走,要死,我们一起死。”
“女儿啊,人在江湖,生不由己,你还小,还不懂,你快走吧,不然,我们全家都……”
女孩转过身,两眼恶恨恨地瞪着我,满脸的怒气,向哦大叫道:“你为什么杀我爹?为什么?”
我冷漠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死水一般地平静。
“不要问他为什么?杀手杀人是没有理由的。”
谁知,女孩一改刚才的愤怒,梨花带雨般地向我哭着,哀求道:“你就是‘煞星’?你放过我爹吧,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不要哀求他,女儿,杀手都是冷血的,他们是没有感情的。”
女孩还是一个劲地拽着我的手,摇晃着我,哀求着:“我爹是好人,为了整个武林,忍辱负重十几年,你为什么要杀他?你放了他吧,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我心乱如麻,如果放在以前,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任何阻止我的人,他都得死。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杀人,我不想枉杀无辜,我默然地推开她,她倒在地上,双手抱着我的腿,哀求着,我那冰冷的心有点软了,伸手抚摩着她的头发,擦干她的眼泪,把她扶起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就这样放弃吗?这可是我最后一次杀人了,最后一次杀人任务难道就要以失败而告终吗?女孩那双红肿的大眼睛,凄凉的表情好象永久地定格在我的心里,永远也抹不去。我不敢看那双含泪的大眼睛,手中的剑也就这么僵持着,我去始终下不了手使用那招雷惊云变的“风停雨住”。难道因为她?不,没有人能左右我,我的心我自己做主,可自己为什么还下不了手?我在心头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
“好的,我不杀你父亲了。”这句话也一直在我心中翻腾,我要把它说出来吗?按理,此时我应该说出来。可是,我是个杀手,杀人是我的职责,收了别人的钱,就要替别人把事情做好。杀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杀死对手,要么被对手所杀。是的,我就是被对手所杀,因为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刺入了我的胸膛,鲜血从我的胸口流下来,浸湿了我白色的衣服。
我无力地推开少女,一条腿跪在地上,一手握着插在地上的剑,努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我的心是快乐的,我终于解脱了。我努力地对少女说道:“谢谢你!”
“谢我?”少女一脸惊讶,谁后咯咯地笑了。“煞星,你太粗心了,动情是杀手第一大忌,在此之前,你几乎是完美无暇的,从你的武功、剑法中找不到一丝破绽,按常规方法,你是不可战胜的,但你依然过不了人性这一关。”
这时,皇甫靖也从我对面站直了身体,满身的伤口,他还是站得笔挺立直,气宇轩昂。“煞星,对不起了,虽然你心细如丝,但还是中了我的计谋,你风云了十几年,这十几年来,每天都让我提心掉胆,今天终于可以解脱了。”
“煞星,为了让你死的更明白一些,你看这是什么?”皇甫靖抖动着手中的纸条递到我的眼前:“一把剑,一把滴血的剑。”啊!!!雇主是你???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原来都是一个圈套。“你……”我几乎说不出话来,对方的回答只是一阵很爽朗的大笑,屋内的,屋外的,笑声震得我耳膜生疼。“煞星,你做梦也想不到吧,是不是很不甘心?”少女问道。我吃力地点点头。“不甘心好啊,在阴曹地府等着我吧,在那里你还有机会。”皇甫靖说着,手中的剑又深深地刺进了我的胸膛。当然,我也没有闲着在他动手的一刹那,猛地站起身,提着剑,也将对方刺了个透心凉。我们就这样,一人胸口一把剑,相互拥抱着,立在那里。“爹……少女的呼喊声震动着我的耳膜,感觉越来越弱。”师父……屋外的喊叫声,我几乎什么也听不到了。
05·11·28
本文已被编辑[一声叹息]于2005-12-18 19:37:31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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