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文子卿
一出机场大厅,就看见一身素雅的小米盈盈伫在阳光底下。一看见我,她飞奔了过来,张着双手。待来到我面前,她突兀地站住了,宛如突兀地从地下冒出的一颗树。她犹疑了一会儿,半张开的双手才缓缓地搂在我的腰间。
我说,这形式太隆重了。小米说,没有呢,在心里比这个还要隆重千倍万倍哪。我放下手中的旅行包,双手环在她的腰间,轻轻地拍了拍,然后又伸手在她头顶抚了抚。小米一脸孩子般地笑了,说我们走吧。然后挽着我的手,一走向外走。
九月的南方,酷暑正在上演。阳光剥落城市五彩缤纷的光影,成就了万紫千红的亮丽的风景,雀雀跃然于每双婪求己欲的眼睛。许是过于倦困,我竟在出租车里睡着了,冷落了后面路程的事手。醒来时,天已暮色,昏黄的街灯在绵廷幽暗的光景里显得特别暧昧,隐藏着许多即将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的故事。
红烛,美酒,佳人,月明星烁,风正清爽,最是醉人时刻,却心中另有别恋还虚情假意强颜欢笑。面对小米,我满怀愧疚。我说小米,对不起,我耽误了你很多时间。我深知“对不起”这三个字不足以面对小米的深情,但我除了这三个字,剩下的也只能是更多的“对不起”。
月如银盘,投落在阳台上,晚风越过窗台,摇曳着烛火,映衬了一地潮湿。小米问我能否给她一个答案。我没有回答。我也一直在寻找答案,从爱上清秋到现在已十余年,我所要寻的答案还在无望的等待中。我不知道我寻找的最终的答案是否绵绵无绝期,我唯一能够相信和坚持的就是此刻想念清秋的心。美酒,烛光,月明下,我最爱的人身在何处?如此美好的夜晚,孤单的你一定愁绪万千痛如刀割?
小米的脸贴着我的脊梁,双手抱着我的腰。一股暖流像血液一般在我身体里畅游,一个邪念的声音在召唤某种欲望的升起。而这时刻我就更想念清秋,只有想念清秋我才相信自己的世界里清秋是唯一的伟大的主宰者。
夜,已经很深了。我对小米说我要离开。小米沉默,转过身,仰起头,吞下了杯中酒,再回头,是一张微笑着的脸。我知道你会走的,可当你真的累了不想走了,我相信我是世界上唯一会留住你的人。她说,然后一脸认真地看着我。我勉强地笑了笑,走过去把她搂一搂,然后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我又折回,走向她,在她额头上亲吻,当作是中秋的一份礼物。
来到清秋居住的小区,一个保安趴在桌子上打呼噜。我没唤醒他,就站在保安亭外边等着。约摸十来分钟,保安醒了,见我一个人站在外边,愣是把他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问:你干什么?我说我没干什么,只是等人。等人?等谁呀?这么晚了,哪个不睡觉呀,你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麻烦你出示你的证件。保安先是搓搓脸又揉揉眼,瞪着眼球,向我张着手要证件。
我说我不等谁,只等易清秋。保安“哦”了一声,尾声故意拉得长长的:易清秋易小姐呀,人家早就睡了,你走吧,别站在这里碍事影响形象。我从衣袋里摸出两张人民币,微笑着塞在保安的手里,说保安大哥,我不碍事,就站在这等等,我保证不给大哥你惹事。保安探出头,左右各瞧瞧,攥紧了手掌:好吧,你要等就等吧,不过真的不能乱跑不能惹事,我的饭碗还得靠它呢。我说我明白,大哥你辛苦了。没事,你就进里面来等吧,易小姐还没有回来呢。大哥你怎么知道?你看,这是闭路,易小姐的车号是×××35,它一进车库门电脑就会自动扫描记录,现在的记录里还没有易小姐的车号呢。保安指着我后背的显示屏说。这样啊,那太感谢大哥你了。不用客气,你也是追易小姐的吧?易小姐这人呐,真的没得说,漂亮那个劲儿,个个称赞……
保安絮絮叨叨地说清秋平时的生活景况:什么时候出门啦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了,平日里的邻里关系尤其是他们保安每个人对她的印象,讲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就好像一部纪实片,忠实原著,严谨、不苟,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昨天并且是他本人的亲身经历。我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任由他不知疲倦地啰嗦。
我死死地盯着闭路,生怕清秋会幽忽地出现或者不见。来这里等候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见清秋,如此而已。想念清秋时,我常常不能自已。以前,我往往依靠一张照片沉陷在回忆的旋涡里;有时也在脑海中千万遍地重复那些点滴的所谓美好的记忆。很多时候,这些想念和重复只能徒增更多的伤悲和迷惑,使原本就自以为是的深情渐渐地变成一种意志,任凭岁月沧桑风物变迁也无法停止这份爱的眷恋。
时间已是凌晨4点多了,清秋的影子未曾在闭路上出现过,我倒是困睡了好久。困睡中却是梦见了小米在渐渐离我远去,我紧紧跟在后面追赶她,可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像跑又像飞奔,我也跟着快起来,并高声地唤着小米的名字,可她义无反顾地更加疯狂地疾足了,我拼命地追呀跑呀,眼看就要抓到她了,但一个人影如幽灵般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小米就已不见了。醒来,却见保安面带诡异,讨好地说,你醒了,易小姐还未见身影哪。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又沉下头,细细地回味刚才的梦。
文先生,先才你睡时还说着话哩,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哪个在唤我闺女,噢,是了,我闺女小名也叫小米。文先生,你也认识一个叫小米的人,是不是呀?我嗯了一声,站了起来,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再看时间,将近6点,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文先生,我多嘴啰嗦风句,平日也不少的人来找易小姐,讲真话,我还没见哪个人像你一样等易小姐的,你很爱她?一定是的。我笑了笑,却不敢点头。如果未梦见小米,我会很骄傲很自豪地说出我对清秋的爱,可现在我梦见了小米,我对清秋的深情厚爱已悄悄地改变,改变得如此瞬即,使自己不敢相信。一直坚信的变成了意志的爱是什么时候起了变化的,我全然不知,还一直信誓旦旦地相信自己会是清秋最后的守候,原来不是,有些东西的改变是背叛意志的。
天亮了,我离开小区,站在川流不息的大道旁,第一次在流动着清秋气息的城市感到陌生、迷失,我不知下一个脚步该走向何方?我更加不知我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再作下一次的逃离?即使是逃离了,我又怎么冲破自己的心编织的无形的网呢?
[待续]
-全文完-
▷ 进入宋若雨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