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老家来,带来好多家乡土特产,还带来了赵叔自制的二两驴胶。软软的浅琥珀色方块,里面夹杂一些碎姜末,闻起来有淡淡的腥味。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正的驴胶,市面上能买到的也都是经过加工的成品,颗粒或是水剂。纯度一定和赵叔自己熬的没法比。
赵叔咋学会熬驴胶了?我问母亲。母亲告诉我,年前赵叔没买着牛,就买了一头驴养着。喂养了大半年,也没少费神。前不久找人杀了,驴肉腌了,驴皮就拿来熬胶。赵叔说驴胶是很好的滋补品,一定要带些给我。我接过,感觉手里的份量沉甸甸的。母亲说,赵叔将熬好的胶一份份地称好,包好。再一份份地寄给他的孩子们,也包括我。为了熬胶,赵叔和赵婶三天三夜没合眼。可想而知他们有多辛苦。
从母亲细细的讲述里,得知这二两驴胶熬出来很是不容易。原来工序还颇为繁杂。首先是驴皮的清洗浸泡,要仔细去毛以及皮上残留的肉末;再不停换水,浸泡到皮呈净白色;切块,入锅中煮。两天两夜不能熄火,还得不时用勺子搅动。若粘锅,熬出来的胶就会有糊味;熬到第三天,再用纱布滤去渣。再熬个一天一夜,就在洗净的青石板上,拿勺子一勺勺浇上去,待其冷却凝固后,方可切块。为了去除腥味,赵叔还往里加了些生姜末。吃时只需在烧开的蛋花汤里加入一小块溶化即可。还一再地叮嘱我要按时服用。
赵叔是我父亲生前的好友。赵叔对我,就好象父亲对女儿一样。结婚后曾经和老公谈起,说自己常常会错把赵叔当父亲了。老公不理解,笑我瞎说话。其实他不明白,在我心里赵叔就是最亲近的人了。
我还很小的时候,曾经过继给赵叔做女儿,还郑重地举行过认亲仪式。但让我改口称赵叔赵婶为爹妈,小小的我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后来这事一直成为大人们间的笑谈。所以对赵叔的那份亲近早已是根深蒂固的了。父亲过世的这些年,赵叔为我们家做了不少事。大到我们兄妹成家立业,小到家里水管灯泡的更换。很大程度上赵叔代替了亡父角色。
读初中的时候,不小心眼睛弄近视了。清楚地记得那年冬天,赵叔驮着我骑自行车到四十里外的南平镇看眼科。那段冰冻过的路面,车辆碾过的痕迹变得又硬又颠簸,加上刺骨的寒风吹着。我缩在赵叔身后瑟瑟发抖,赵叔却骑得汗流浃背。而那一个月,我们在那条路上往返七八次。就是我的亲叔叔,也没有这样做过。每每想起这些,心里总会感觉很不安,这辈子欠赵叔的实在太多。
赵叔家和我们家离得很近。隔着一条堤,不过是上坡下坡的功夫就到了。我母亲多病,这些年多亏了赵叔一家的照料。赵婶心地极好,生怕我母亲一个人孤单。一天里呆在我家的时间比她自己家还要多。平常有了什么好东西,总不忘记拿些过来。多年前她们就开始姐妹相称了。
赵叔不仅仅是对我们一家子好,还是那一带最有威信的人,谁家有个不平事、为难事,总爱找他商量。他也总是尽心尽力在帮助人家,并且从不求回报。赵叔是个做事极认真负责的人,赵婶却正好相反。他们家,里里外外全归赵叔打理。记得有一次赵叔的大女儿金平出嫁,忙了一天没看见赵婶。后来还是赵叔在戏院里找到了她。赵叔常笑呵呵地称他们家老九最会撒娇,原来赵叔有八个孩子,将赵婶排到最后,足可见他们伉俪情深。
每年春节都会去给赵叔拜年,总要向他汇报这一年的工作生活。同时聆听他的教诲。赵叔为人正直仗义,也常常嘱咐我们要做人清清白白。从他对我们的有严格要求中,能时时感受到一份父辈对子女的爱。也许这就是另一种父爱,超越了血缘的父爱。我想说,赵叔——下辈子还做您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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