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天的淡竹镇是一首词。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不是荒凉,而是一种天高云淡,让人心生温柔。现在我就这样满怀柔软的躺在河边的杨树下,河上有野鸭静静地滑水,偶尔长鸣一声,风便似停了下来。然后薄薄地捊过我的眼睛。远处湫子牵着着念华走过来,我坐起了身子,对着她们微笑。
晓雪也捧了一束雏菊从另一头跑过来,金黄色的花朵,纷纷跳动,一如她的笑。
她舞着花朵对着湫子得意的笑,
“湫子,我没说错吧。这外面多么美!”
“我知道你是人精。念华小心!”湫子牵着念华真心的笑。晓雪的眼有意无意地从我脸上飘过,然后笑道,
“还不是有人怕我吃了他,不敢与我一起出来……”话未完,意识到自己失口,于是禁了声,脸便红了起来,讪讪的站着。
“晓雪姐,你脸上都开出红花了。”念华仰着头,无故的笑。
“呵呵,要不是我在姨妈面前求情,念华你个小鬼头怎么出得来。”说完便作势要扑过来,骇得念华转身便跑。两人一下追的远去。剩下我对着湫子不好意思的笑。
2
“阿原,听家父说你是张伯父的学生?”一身浅兰色的湫子如一湖池水,静静地便浸出水气。
“是,张教授叹朱伯父才华横溢,却引退山野。”
“家父天性如此。”
“不过,张教授言语间倒多羡慕。”我捡起一朵刚才晓雪掉在地上的雏菊,在指间慢慢地旋。湫子也弯腰取了一朵,放在唇边轻轻地嗅,
“其实,家父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逍遥。”
“哦?”
“家父常叹大丈夫需立身有命,不可陷于枯寂。”
“那……?”我不禁奇道。
“我知道,你想问,现在如此乱世,家父为什么空负一身才华而引居山野间。”湫子打断我直接答下去,“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我也曾问过他,但他以他言塞我。”湫子微蹙眉尖,随即又展颜微笑,
“我怎的与你讲了这些?”被她一问,我一时无语。
湫子把手里的雏菊扔出去,笑。“也许因为你是张伯父介绍来的,我倒说了这么多。不过家父最近常常收到张伯父的信。”神色在几时间变喜变忧,于是想,“到底也是个女孩子了。”
“你笑什么?”湫子看着我薄嗔。
“呵,没什么。嗯,我曾听到你弹古筝,是谁教得?”我换过话题问她。
“是家父。”
“我想也是伯父。不过,却从未听他弹过。”
“我是小时候学得,我会弹后,父亲就再也没有摸过古筝,他把它给了我。”
“哦?”闻言不禁大奇。
“是的。”湫子肯定的点头。
“为什么?”
“我不知道。”湫子神色间也有困惑。
“其实我母亲也会弹古筝。”我看着湫子想了想,说道,
“我醉酒的那晚你是不是弹过筝?”
“是。”湫子的脸微微有些红,不过还是确定的点了头。
“那晚我以为是我母亲,因为你们的曲一样,能告诉你弹的是什么曲么?”
“是《禅院钟声》。”
“没错,原来你弹的真是与我母亲一样。那晚谢谢你!”
“谢什么?我不是为你弹。”湫子一脸认真的说。闻言,我一时失语。然后讪讪道,
“我还是谢你,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母亲……。”一想用词不妥,于是禁了声,脸上便微微热了起来。
“晓雪,念华,你们疯了。快回来。”湫子故作不知,向远处的晓雪与念华喊。
3
“阿原,湫子,你们快过来,这边的花都开糊了。”晓雪扬着手里大棒的野花开心的跳着。
“来了。”我应声跑过去,风吹在脸上,微热的脸便渐渐平静下来。回过头,湫子在风里衣袂翻飞,阳光下的草地微微泛黄,但是如此温暖。
“阿原,你来,给我编个花环吧。”晓雪把整捧的野花放到我怀里,娇媚的笑。金黄的,月白的,微紫的,大多都是雏菊,清苦的幽香,浸人心肺。但是却不知如何下手把它们变成花环。
“我哪会,你别考我了。”一时头大告饶。
“不行,不行,你得给我编。”晓雪跺着脚不依不饶,言语罢双手早已抓着我两臂左右不放,让人笑恼都不是,一时无措。
“好了,好了,晓雪,你别闹了!我看阿原头都晕了。”湫子笑着及时解围。
“不行,他明明会的,为什么不给我编。”晓雪咯咯的乱笑。
“老天!我什么时候说过会编花环?”我大呼冤枉。
“哪,那天你说到西湖上苏小小墓时,你不是念到:‘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晓雪弯着头问。
“是啊,这又与编花环何关?”我倒糊涂了。湫子也一脸的迷茫。
“咦,这还未有关系!”晓雪睁眼盯我,看我仍然一脸迷糊,于是给我解释,
“西泠松柏下,结同心,结同心,你说要用什么结?这荒野上当然只有用花草树枝了,能结同心当然能结花环了。”她说罢认真的看着我们,一时反应过来差点砰了气,湫子也早已忍不住笑弯了腰,指着晓雪,
“你、你、你……。”却说不出词来。念华见我们笑,也不明所以的笑,一时间笑得晓雪满脸通红。
“有什么好笑的,你们!”晓雪跺着脚,微微的嗔怒。自己却已笑起。
“老天!这结同心指得是苏小小对于爱情的渴念,她希望爱她的人可以与她心有灵犀一点通。而不是用花草结个心。”我缓过气来大笑,
“再说了,就算是用草结心,也是人家苏小小啊,哈哈……。”
“我不管,不管,反正是从你嘴里说得,就得你给我编。”晓雪明白过来,反而更不讲理。倒让人不知所措,小人与女子难养,看来没错。
“好了,好了,晓雪,你就放过阿原吧,我给你编一个吧。”湫子接过我手里的花朵笑。念华闻言也囔着要一个,于是湫子坐下来道,
“华儿当然有了。阿原,你也要么?”湫子绕起一个圈问我,没有抬头。不及开口,晓雪已帮我应了下来,“当然要了。是不是,阿原?”
于是只得点头笑着。阳光下,秋色连波。
-全文完-
▷ 进入寄北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