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参加了同学培培的婚礼,婚礼很隆重,来迎亲的小车就占了门前的一条街。也难怪了,培培好福气啊!嫁了个年轻有为的老总,培培牵着紫苏的手悄声说:“你也赶快找个人嫁了吧,同学中就剩你一只落单的凤凰了,你选来选去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紫苏笑而不语,当新娘抛下手中的花束时,故意瞄准紫苏,一把就扔在了她怀里。紫苏向培培投过感激的一瞥,奶奶也一直催促她快点找个人结婚吧,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紫苏从小就生活在奶奶身边,对爸爸妈妈的感情真没有爷爷奶奶深。奶奶不是亲奶奶,奶奶一生没生过孩子,妈妈是奶奶娘家的一个侄女,本想着成了媳妇会孝敬养老,没曾想到两人却势不两立。紫苏的妈妈叫陈诺,从小生活在农村,后来奶奶做主嫁进了家门,还帮着找到好工作。爸爸白唯一是个软弱的人,听奶奶说当年去外地上中专,是一路哭着去的,一点也不像男子汉。当然对陈诺这厉害的媳妇一点办法也没有。
紫苏五岁时妈妈又生了弟弟紫南,紫南生下就多病,奶奶没日没夜地看护,总算是长得白白胖胖了。姐弟两从不回城里自己的那个家,都愿意留在小镇上的爷爷家。爷爷是一中学的校长,一身书卷气,瘦高儒雅。除了看书外什么家务也不会做,听见奶奶骂总是陪着笑脸,从没见两人吵过。
当紫苏上高中时,妈妈成天来奶奶家吵闹,要奶奶去管管爸爸,说爸爸找了个狐狸精,成天不回家了。一开始奶奶还劝唯一,说孩子都这么大了将就着过吧,你现在工作也没有,拿什么钱去养女人?唯一低头闷声不语,半天才憋红了脸说:就因为大半生都过去了,我才想要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
狐狸精是个温柔的女人,每天帮他打好洗脚水,帮他削水果喂到嘴里。唯一下岗后没钱,女人说:我不是图你的钱,是看中你的人,要真想找有钱人,也轮不到你啊,我以前开饭馆还存了些钱。陈诺当着她还来骂过,说你不就有些媚人的本事么?用你的细腰,用你的媚功迷住男人,你整个就是一妖精,祸害千年的妖精,不得好死的妖精。
女人回应道:他看不上你的水桶腰,看不得你的野蛮,有本事你拉他回去啊。就是你拴回去心还在我这呢,你到当回妖精试试?陈诺气得冲上去要撕她的脸,唯一挡在中间,死死地拉着陈诺的手,说:你答应离婚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我不会回去了。陈诺呜呜哭着跑到爷爷家撒野,又是摔东西,又是在地上打滚,抹得奶奶身上鼻涕眼泪一大把。奶奶说:你别闹了,还是答应离吧,谁叫你结婚以来不珍惜?你是给他倒过一杯水还是做过一顿饭?还是管过一会孩子?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身为女人饭不会做,好话不会说,看着自己生的孩子还嫌麻烦,你除了会说闲话就是打麻将,还会别的?陈诺冲爷爷吼了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父亲离过婚儿子也照样学呢。气得爷爷血压升高,差点一头栽地。
紫苏和紫南也对自己的母亲恨之入骨,姐弟两花了爷爷奶奶多少钱啊,生活费学费穿的衣服全是奶奶置办的。爷爷退休后一月才几百元工资,奶奶这里开荒种菜,那里也开荒种菜,恨不得连屋顶也利用起来种点菜才好。最好能种出肉和鱼,紫南是一日不见荤就馋得慌,奶奶总会变花样做些肉丝肉丸子,有时还弄根大棒骨。这些奶奶从没尝过,真有剩下的也让给爷爷吃。
唯一一直没找到工作,老花女人的钱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三天两头来奶奶家要钱,奶奶是后娘,不给吧怕听他说些难听的话,给吧,生活费又没了着落。哎!这个家真难办。奶奶说:你老这样子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孩子们大了,紫苏考上大学学费谁出?你们当爹当妈的关键时候也要尽点力吧。那天奶奶做了一锅大棒骨汤,锅里有根带肉的棒骨砍成了两截,唯一倒上一杯酒,拿起一截棒骨就啃了起来。紫南还在喝汤,第二截棒骨又到爸爸嘴里去了,紫南嘴一撇就想哭,奶奶哄着他说:让你爸爸吃吧,像从饿牢里放出来似的,明天奶奶给你买。唯一抬起油汪汪的嘴说:你们天天吃这好还说没钱?那我天天来这吃饭。
紫苏在学校住校,在吃的方面非常节俭,尽管离妈妈家近,可从没回去过。都说女儿和娘亲,但妈妈请她吃盘肉也要唠叨半天,说:还是我当妈的好吧,那妖精请你吃过肉没?你没良心的爸爸请你吃过没?紫苏想奶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吃蔬菜,但每天都少不了给弟弟做肉,当奶奶的说过没?那时候紫苏就发誓:等有了钱,我一定让爷爷奶奶吃尽山珍海味,穿金戴银,享尽荣华富贵,让弟弟上最好的学校,让他每天大鱼大肉吃个饱。
紫苏进了一所自费大专,一年学费八千多,奶奶把大房换成了小房,特别爱干净的奶奶住进了低矮潮湿的平房。那楼房住了不到两年,没有老鼠没有蚂蚁,宽阔明亮,换房后找了一万多,给紫苏当了学费和生活费。第二年紫苏怎么也不去学校了,因为弟弟马上要上高中,也要大把花钱了。爷爷身体不好,三两天住院,爸爸妈妈还是分文不出。前不久爸爸胃出血还花了奶奶两千,奶奶笑着说:钱和我们有仇啊,总在我们家站不住。
紫苏大了,她想找工作养活弟弟,养着爷爷奶奶,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一天好日子没过就那么去了,如何心安?紫苏在酒店当上了服务员,她一头齐肩的乌发,一双大眼睛亮而有神,肌肤雪白,个子高挑。往店前一站就是一块活招牌,嘴也甜,总是一脸笑容。男食客们总爱拿她打趣:小姑娘,这里也太委屈你了吧?去我公司当个秘书怎么样?
紫苏没和男人们接触过,对男人有种天生的畏惧。总是笑而不答。
下班后紫苏会记得带上客人们没吃几口的好菜回来,看着弟弟那解馋样,心想:当服务员也不错,起码能让弟弟吃个饱啊。可时间一长,那些平日里老实的食客们就开始动手动脚了,趁紫苏上菜时摸摸她的屁股,让紫苏陪酒,弄得她乱醉如泥,好几次要不是姐妹们解围,紫苏只怕暴光失身了。
奶奶听了这些,说宁愿饿死也不能去了,保住女儿身要紧。几个相好的同学看紫苏活得可怜,一人几百借钱她开了个服装小店。平时柔弱细声细气的紫苏一人去省城进货,居然能背着百十斤的货物健步如飞,她的肩上的担子太重,弟弟成绩好已经上高二了,要钱的日子马上要来了,同学的钱也不能老欠着。那天进完货紫苏正埋头喘气要去赶车,不想一辆车急刹住停在她的面前。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着满头大汗的紫苏说:要帮忙吗?我看你累得够呛。紫苏放下货物,用手撂了撂额上的湿发,无力地说:谢谢,能帮上吗?
男人打开汽车的后备箱,拎起口袋放了进去,打开车门说:请吧,去哪?我顺路送你一程。
紫苏自从开店后,人变得大方多了,不就大白天遇到一个热心的成熟男人么?有什么可怕的?还能吃了我?她说:那先谢谢了,送我去长途车站吧。男人熟练地开着车,车平稳而缓慢地行驶着,男人有一米八吧,英武,特别是那种稳重的神态,两条浓眉跳动着,不时找紫苏说话:常来这进货吗?怎么不找个帮手?
紫苏说我一个人还养不活,哪有钱请帮手啊。呵呵,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你是干嘛的?
男人说:听说过万鑫集团吗?我是那的副总。男人扭头定睛看了她一会说:你长得真像一个人,一个我爱过的人。
紫苏噗哧一声笑了: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说法?这像一个人太老套了吧?
男人脸略有些红说:怎么不相信?真的,像我一同学。她父母去世得早,要供弟弟上学,特勤劳。再苦再累的活她也不怕,看着你背口袋的身影,我就想起了她。
紫苏眼红了,那人的经历和我如此相似!我还要养爷爷奶奶呢。紫苏忙问:她现在怎样?过得好吗?
她在深圳,有自己的服装公司,弟弟大学毕业后被人高薪请到了网络公司,应该过得不错吧。男人说。紫苏有些茫然,自己何日才是头呢?车站到了,紫苏说:谢谢你送我,还不知你曾姓大名呢。
我叫梁鑫山,这是我名片,下次有事要帮忙就打我电话吧。我和你可是一见如故哦。男人说。
紫苏说:我没名片,名叫白紫苏,我每个月来这进一次货,真希望下次还能乘你的便车哦。说完调皮而不失稳重地笑了笑。非常甜美。
梁鑫山伸出宽大的手,握了握紫苏纤细而修长的手指,说:希望有缘见到你。然后挥手再见。车慢慢地消失在紫苏的视线里。
(待续)
本文已被编辑[轻轻走来]于2005-12-15 20:07:03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荆楚风铃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