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不尽安稳,一直在做梦,梦很乱,有火车的鸣笛声、有孩子笑着扑到怀里的甜蜜、有早也故去的外公,迷糊中,吵闹的外面让依依彻底醒来,看着简陋的房间,不觉一声叹息,习惯的拿起手机看时间“七点”。洗刷完毕,叶哥早就侯在值班室,不知他昨天晚上在哪里住,也不想知道,这些不需要操心。
“今天去工地,熟悉一下环境,现在坐车去可以赶上工人吃早饭。”叶哥边走边说。
依依走在他后面,就是不和他排上,这个男人看上去怎么都不舒服,所以绝对不和他并排走路,他停下来说话,依依也会停下来,眼睛基本不看他。
“坐1路车,去那里的车还有5路、6路、32路49路……以后你要记住,这里很乱,在车上要看好自己的东西……”叶哥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依依“哦哦”回答,面上不带一点表情,眼睛一直在看车外的物体和人流,应该是往城中心走,因为楼房越发气派和摩天,人越发洋气和漂亮,广告越发美妙绝伦,每一个城市有自己的不同,却又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固体的房子和商业广告、还有人流、车流。
“下了,就这里,以后记住,这个地方是xx广场。”这个广场很大,占地面积可用平方公里计算。雕塑、花草(被包裹上厚厚的草甸子)、中心河(被冰冻了,如玉带很美。)大理石的路面,同南方都市区别不大的广场,广场四周高楼林立,最高的楼房有20多层吧,在这个地广人稀的省建摩天大楼,有必要吗?
“看到了吗?我们的工人现在就在这个工地上干活,这栋房子是这个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叶哥有点自得的说着,依依跟着他走进他指着的工地。
进去铁门是门卫室,两个保安用色色的眼神看依依,她装着没有看见。建好的主体为“框架结构”,一些带着安全帽的工人在填埋露在外面的地基混泥土,所有的工人都灰头土脸,有的胡子上挂着冰渣,没人抬头看,依依却仔细的看着他们,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酸酸的难受,这么冷的天气,这么早干这么重的活。
在一个临时工棚的最里一间,门黑黑的,叶哥把虚掩的门推开:“进去吧,就这里,我们工人的厨房就是这间。”他先走进去,依依在门口环顾了一下,房子很黑,有十个平米,放着两张高低床,靠门口的一角有一个灶头,放两口内地农村用的那种大锅,只是已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锅。正对门的床上还睡着人,被子蒙着头,从挂在床上的衣服可以看出来是男人,旁边开着取暖器,依依想到取暖器那里坐下,身体早就冷得近麻木,可床上睡着人很不礼貌,依依退出来,看忙碌的工人干活。
“外面那么冷,你怎么不进来?他们已经起来了。”叶哥叫她,她看了叶哥一眼,又回看了一眼干活的工人才走进那黑糊糊的房间。
“这个是李永”叶哥指着那个一脸倦容,没有睡醒的男人给依依介绍,这个男的应该没有依依年龄大,二十三四左右,他对依依笑了笑,被烟熏黑的牙微露,眼睛里藏着精明和自负。这个男的从穿着来看,不像是干活的民工,依依心里有点疑惑,还是礼貌的对他笑笑。
“他是小红,我的侄儿”叶哥继续介绍另一个男的,应该是男孩吧,依依心里想。这个男孩子不到二十岁,嫩红的脸上还没有脱去男孩的羞涩,他看了依依一下,笑了笑脸红了,然后把眼睛转到了取暖器上。
不用介绍依依,他们早已经知道了,而且依依为什么会来工地他们是知道的,所以对依依,不知道他们的心里感情到底怎么样,依依也难得去探究,现在就想把自己烤暖和,坐下来烤火,叶哥出去了。一会就和这两个小伙子聊熟悉了,小红是头年底退伍的,从部队回家想来工地锻炼,实际上就是挣钱;李永就不一样了,十四岁没有上学就在工地上跟着当包工头的父亲到处跑,今年父亲让他单独出来操练,从他的口气里可以看出他的自信,有点狂妄,对叶哥的口气有点轻视,依依心里判断他和叶哥的关系,不是在这里玩的,就是和叶哥合伙的。
还是他自己说了出来,是他父亲让他和叶哥一起包下这个工地的部分劳务,就是单包,甲方出材料,乙方单纯干活。然后从承包单价上提取一定的费用,这样做的风险不是很大,甲方还会垫付生活费,叶哥和他只需要支付工人从家里到这里的路费,以后在工人头上扣回就是了。
什么建筑公司?依依的心瞬间凉了,这个就是要她来锻炼的“公司”?她不明白,自己的哥哥就要她来这样的“公司”锻炼?这不是“皮包公司”吗?依依在家很看不上这些包工头的,不是偷工减料,就是吃那些小工的血汗钱,这是依依对他们的印象,而现在就给这样的人打工,遇到鬼了。
郁闷的依依想给哥哥打个电话问清楚,可一想到手机卡还是老家的,漫游不划算,还是垄断行业好,走出这个圈,迈出这个点就是漫游、长途,费用一下就滚雪球的增长,而电话还是那个电话。依依想起在单位上班时,单位刚好在两个行政市的交界处,离单位百米远就是长途和漫游,一直都为手机随便的响起担心,偶尔跨去外市的土地,手机响起,习惯的拿起要接听时不得不挂掉,然后返回本市再打过去。换了卡再打吧,没有吃早饭的肚子响个不停。
看他们两个也没有做饭的意思,依依不好意思问,拿出手机给朋友发信息。叶哥出去还没有回来,管他的,大家都不吃,忍一下就是。肚子受不了,人在冷的时间加上饿着真的不好受,看他们两个没有要吃饭的想法。
“你们都不吃饭吗?我饿了,菜在哪里,我来做吧。”依依受不了了,征询的口气对他们两个说。
“等一下吧,一会旁边的饭好了一起吃,我们的工人还没有到,所以都跟着他们吃的,还有半个小时就好了。”小红看了依依一下,继续说:“工地上的饭很准时的,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吃饱,我一点都不习惯,他们是甘肃的工人,天天吃面食,土豆,大白菜,没有油,只有一点盐。”
“哦,这样啊,没关系,随便吃什么都好,将就一点,出门就不讲究了吧。”依依笑着回答小红。说是这样,依依一听面食就抽冷气,从小就不吃面食的她,从来都不看一眼那些面食,包括用面粉做的零食统统拒绝。
“拿个碗,去盛饭,碗在你背后地上的那个盆里。”依依去盆里拿碗,碗也太脏了:“有水吗,我想洗一下碗。”依依问小红。
“没有水,去打饭那里洗吧,快点,去迟了人多,馒头要冷的。”小红对依依很好,依依很感激的对小红说谢谢。打饭的这间屋子比刚才那间还要黑、脏、乱,做饭的是两个女人,套着围巾,火车到了甘肃境内,就可以看到铁路两边的地里有很多女人套着这种围巾,黑红黑红的脸膛,笑容本分,所有的女人都给人一种憨厚、质朴的感觉。这两个女人身材适中,年轻的女孩只有十七八岁,另外那个漂亮点、高一点应该是结了婚的女人,看上去比较年轻那个要精明多了,脸上带着浅微笑。
依依对她们两笑了笑,这两个女的也看着她笑笑,露出的牙齿上有黄土高原上的人特有的那种黄色的,说不出来的东西,然后对依依问道:“你是老板吗?你在那里拿馒头,汤在锅里。”顺着年轻的那个手指的地方,有好几百个馒头,每个馒头有三两,锅里冒着热气,依依伸头往锅里看,黑乎乎的,上面漂着白菜叶子,切的不是很碎。
依依用筷子串了一个馒头,在锅里舀了一些菜,下面是土豆,切成中指粗的条,最喜欢吃土豆的她多舀了一些在碗里,端上碗给两个女人说谢谢,回到刚才烤火的房子。肚子真的饿了,馒头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以下咽,汤没有油,只有盐和酱油,不难吃,依依第一次吃这样的饭,感觉还不错,三下两下就吃完了,吃饱了,感觉也没有那么冷了。叶哥去了哪里依依不想知道,靠在床上想心事,依依不知不觉睡着了,小红把衣服盖在她身上她都不知道。
“依依,别睡了,你这样睡要感冒的,我去问了,工地上不要女的在这里住,现在我带你去见一下监理,以后我不在,很多事情要你自己单独办,然后我们回旅馆去,找个房子住下。”叶哥不知道什么时间回来的,看来他肯定很忙。
“你吃饭了吗?我已经吃了,去拿几个馒头吃一下吧。”依依对叶哥说,然后看了一下手机,睡了两个小时,睡了起来很冷,头晕的。下午去租房子,还要见监里,依依心里想着,低头看看自己的皮鞋,上面很多灰,拿出包里的卫生纸擦。“这里有鞋刷,你自己刷吧。”小红说着已经从床下的包里拿出鞋刷和鞋油递给依依。
“皮鞋擦得亮,生活有希望。”依依一边擦皮鞋一边对小红说:“我在家里和在单位上班时间我的皮鞋一直是最亮的,没有事情做,我就一直擦皮鞋,很多同事开玩笑说我的皮鞋比街上的擦得好,后来单位女同事的皮鞋被我包了,一看我擦皮鞋,所有的脚都伸过来了,你要不要也擦一下。”依依看看小红问道。
小红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不用了,我自己擦。”依依把鞋刷递给小红,叶哥手里拿着两个冷馒头在那里啃,笑着听依依和小红说话,没有插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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