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农忙开始了,村里的耕牛每天都在辛勤地忙碌着,一片广阔的绿色的田野都被翻弄成了一片片水田,有的田中已经插起了秧苗。周家在年后又分到了两亩多田几分地,加起来一共有八九亩田,家安家乐两兄弟已经把水田整出来了,全家都投入了紧张的劳动中,家里除了大着肚子的雪梅和周母在家做饭菜,其余的都下到水田里去了,家业和佳美负责扯秧苗,夕湄跟着大哥大嫂和家乐到田里去插秧。第一次下水田插秧,夕湄跟在大嫂旁边,让大嫂教着。
“左手抓住秧苗,用大拇指和中指挤出四五根来,右手伸出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三个指头,夹住这四五要秧苗的茎,伸直手指插下去,像这样。”
大嫂飞快地插着,像蜻蜓点水似的,右手在水面上轻盈的飞舞着,一路过来,一排整齐地均匀的秧苗已经亭亭地立在浑水中,两只脚跟着手不停地移动着步伐,大嫂的动作灵敏而轻盈,夕湄看着直羡慕。
“大嫂你动作真快,插得又好,动作也优美。”
“二嫂,你不知道吧,大嫂可是咱们村里插秧最快的了,前两年大集体时,队里没有一个人能敢跟她比的,这十里八村的没几个能比得上的。”排在最里边的家乐向夕湄高兴地介绍着。
夕湄接着大嫂插好的一路,学着大嫂的样子,一下一下地插着,大嫂在一旁指点着,要她把右手两个手指伸直,让秧苗顺着手指进到泥里去,苗要插得深些,要不风一吹会浮起来的。夕湄按着大嫂的指点,认真的插着,一路下来有些歪歪扭扭。她注意着深浅,却又没注意秧苗之间的距离和直线,加上两只手之间不太协调,一棵苗要插半天。大哥大嫂他们已经一路领先,把她一个人留在水田中间,慢慢地移动着。
“大哥大嫂二嫂,你们先上来歇歇,喝口茶。”
雪梅挺着大肚子,提着一壶水从田垠上走来。大哥大嫂正好在田边,他们在水田中洗了洗手,直起腰来接过茶来就喝。夕湄也直起腰来,看到自己比大哥他们要慢上两行多了,而自己这一行多禾苗像被霜打了似的一排排无精打采。大哥他们的一行行整整齐齐,绿意流动风吹过翻起一层层绿浪,精神十足。夕湄也像这禾苗似的无精打采,失望之极。抬起头来她感到腰酸背痛,扔下手中的秧苗一步一步向田垠边走去。快到田垠边时,她感觉脚上有些痒,于是弯下腰在田中洗了洗手去抓。手抓之处碰到了个软软的滑滑的东西,她以为是粘在脚上的泥土,于是低下头去,用手去扯,那东西越扯越长,在手上滑滑的。
“啊,妈呀!蚂蝗!蚂蝗!”
夕湄在水田里跳开了,两只脚不停的在田里动着,顺手抓起一把秧苗往脚上擦着,可那蚂蝗没有一点要下来的意思。夕湄更急了,三下两下地爬上了田垠,两只手不停地去抓着那脚上的蚂蝗,可就是不得下来,夕湄急得在田垠上不停地跳着叫着。
“二嫂,你不要跳了,站着别动。”
刚好挑着一担秧苗的家业赶来了,扔下扁担就向夕湄这边冲来,他蹲下来,在夕湄的腿上“啪啪啪”拍了四五下,吸得鼓鼓的蚂蝗掉在了地上,一条条黄黄的浅褐色的,像小手指头那么粗细。
“好了,二嫂,都掉下来了。”
夕湄仍心惊胆膻,两腿还在不停地抖动着,看着地上蠕动着的蚂蝗,心里直发悚。周围被夕湄叫声惊呆的人们,看到这一切后都像大嫂他们一样,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最凶的算是雪梅了,捧着个大肚子笑半天都没停住。
“别笑了,三嫂,二嫂被咬得挺惨的,有四五条蚂蝗。二嫂你到那旁边的水沟里把脚洗一洗。”
“二嫂,你也太小姐气了吧,你看那些小孩子都不怕,你还被吓成这样。”终于停止了笑的雪梅端着茶向夕湄走过来。在她看来,农村没有几个小孩没有不被蚂蝗咬过的,没有谁还会怕这个的。
“二嫂,你在家做没下过水田吧,你看你插的那一行多,像没长脚似的站不稳呢。这插秧呀要像大嫂那样,要快要准,脚要向后面挪动,你老站在原地半天不动,那蚂蝗当然就只咬你一个了。”
夕湄在那小水沟里用清水把泥洗干净了,看着白白的腿上有四五个血印子还在渗着血,夕湄听着雪梅的话,站在田垠上,看到周围那些小孩子们都在田里忙着,听到周围那些村里人的笑声,心里觉得又难为情又委屈,端起茶杯和着眼泪一起喝了下去。喝完茶夕湄不敢再下田了,站在田垠上愣着。
“夕湄呀,你别怕,这蚂蝗咬咬也不痛,以后插秧时手脚快些,今天一上午你也插了一行半了,慢慢来,以后就不怕了。”二嫂看着田垠上花容惨淡的夕湄,安慰着她。
“二嫂,要不你到那边跟我们一起去扯秧吧,有大嫂他们三个这块田也差不多了。”
“也好,夕湄你跟着家业他们去扯秧吧,佳美插秧也慢,所以跑去扯秧了,你们把这几苗田的秧都扯完了一起来学插秧,这还是要学会的。”大哥家安吩咐着。
夕湄跟着家业向河边的山坡里走去,这是今年分的两亩多田,年初就作了秧田,家安说这两亩多田正好在山垅里,先作秧田活活田,到时都种上糯米。一路上家业跟夕湄说着话,教她怎样去对付蚂蝗,到了秧田边家业让夕湄跟佳美学,把卷起的裤脚放下来,用捆秧的草绳子把裤脚绑上,再到水里去扯秧。夕湄虽然心有余悸但在家业和佳美的说笑中轻松了许多,三个人在一起边做边说着话,也轻松了许多。佳美手把手地教着夕湄,先用右手顺着秧苗根部贴着泥土,把秧苗拔起来,拔的时候用力要巧要快,这样带起来的泥士就少,也不容易断根。左手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夹住草绳,扯满了一大把在水里把带起的泥土洗干净,把秧苗放齐,再用草绳绕一圈打个活节。还好三个人平时相处都挺好,三个之间没有什么取笑的话,都能包容彼此的不足,干起活来也就轻快多了。
一天下来,大家都累得不行了,吃过晚饭很早都上床休息了,夕湄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今天的事又浮现在眼前,坐在床上看了看被咬的地方,被田里的水泡了一天,更显得大些了,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下来了,还好家业在洗脚时叮嘱她要用盐水洗洗,擦些眼药水,要不会烂的。想着自己像个小学生似的,走到田边什么都不会,都要从头开始学着,觉得自己读了那么多书都没有用,还不如农村那些九十岁的小孩子们,他们都能在田里像模像样地劳动。她从床上爬了起来,第一次想到要给家居写封信,觉得自己有许多话要跟他说说,如是拿起笔来一口气写了三四页,写完以后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下田里去做事了,那封信被夹到了夕湄的日子里了。一家人坚持了四五天,终于忙完了,夕湄和佳美也学会了插秧,但夕湄对水里的蚂蝗仍然心存余悸,每次下田去都要用绳子绑着裤脚,最后她和佳美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在忙完这一切后,夕湄和佳美两人在家里忙着做针线,用厚棉布做出了三四双像长袜子一样的布袜来,佳美说大嫂三嫂每人也发一双,以后下水田可不用受那苦了。
夕湄的腿连续几天在那肥沃的泥田里浸泡,本来娇嫩的肌肤在那浑浊的泥田被泡得皱了,加上那几处被蚂蝗咬伤的地方开始溃烂了,开始几天夕湄没在意,以为用盐水洗洗就没事,那知道越来越厉害了,夕湄看着白白的腿上一处处开始变成黄色还有水渗出来,她怕被三嫂看到笑话她,就悄悄找家业去弄些药来。家业看了她的腿吓了一跳,马上要带她去公社卫生所,夕湄不敢跟着去,家业知道是怕三嫂说她娇气,于是和佳美三人一起骑着车去公社,说是一起去玩顺便给家里买些东西,大嫂要家业带些盐和红糖回来。
医生看了夕湄的腿说是受了感染,要消炎开了些吃的和外涂的药,三人在公社的小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些东西,没什么好玩的就回家了。回到家夕湄才想起自己那封信还没发,只好仍夹在那日记本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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