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办公室分来了一个女同事，马主任叫她坐我对面，女同事叫赵金蓉。

赵金蓉属于比较漂亮的那种女孩：身高约有一米六五，身材适中，不胖不瘦；和许多女孩一样，赵金蓉也披着一头长发，但发质不太好，不黑不亮，细细弯弯的，还带一点土黄土黄的色彩；赵金蓉的眼睛不大不小，但还是很容意发现她的左眼要比又右眼略小一点，但左眼正好是双眼皮，右眼正好是单眼皮，正好把两眼的不均衡综合一下。我记得美学概论上面好象讲过，美是由和谐产生出来的。赵金蓉的各个部分虽不具有明显优势，但组合起来还是比较漂亮的。

赵金蓉刚来的几天，总是比我早到几分钟，她总是手脚麻利地把办公室简单打扫收拾一下，还帮我把昨天的剩茶倒了，把茶杯洗得干干净净，再泡上她自己带来的好茶。揭开茶盖，你就能问到一股浓浓的芬芳，沁人心肺，心旷神怡，一天的精神都很好。我对赵金蓉讲，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随便一点好一些。赵金蓉总是淡淡一笑说她只是顺带的动作。我不愿赵金蓉老这样侍候我，我只好比她更早到办公室，也手忙脚乱地打扫一下办公室，也给她泡上一杯好茶，这样一来，赵金蓉反倒不好意思了，过了几天，她就不给我泡茶了，上班时间也和我差不多了，我们之间就自然随便了。

二

机关里一个的老大姐悄悄告诉我，小翟啊，你知不知道，赵金蓉还没有男朋友呐，要上就得抓紧一点，动作慢了就被别人抢走罗。我的脸马上就红了，心也开始砰砰加速跳起来。这才几天啊，就想这方面的事，感情这东西可不象买衣服，说下手就下手，还得顺其自然，顺势而为，顺理成章。我和赵金蓉同室同桌同事，要论天时地利，谁还会有我这样近水楼台的优势？

马主任叫我带赵金蓉搞信息，我乐意教，赵金蓉乐意学，那一阵子把我们两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赵金蓉每编一条信息都要拿给我改，我坐着，她站着，我的笔尖在信息的字里行间移动，她弓着腰凝神看我修改，她的发捎在我耳畔浮动，我能透过她身上的芬芳闻到她薄裙里的肉香。我常常感到快受不了了，浑身上下都不听使唤，下体那家伙也躁动不安、蠢蠢欲动，思绪也常常被打断。这时，赵金蓉就会说，你怎么停了，是我编得不对吗？她的脸几乎就快贴着我的脸，从那两片潮红潮红的嘴唇里轻轻发出来的音波，象一团团暖暖的热气柔柔地轻拂着我的耳膜。我时常从迷乱中醒来，又从醒来中沉入迷乱。我想起了初中物理老师讲的同性相排异性相吸的原理，我生长了二十六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女孩，第一次深切地感到男女异性之间的奇妙的力量，那种愉悦那种惬意那种快感，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

三

马主任有时会突然闯进来找我，他一看见赵金蓉把我“贴”得那样紧，脸上就不大好看，但我会立即感觉到马主任的不快是冲着我来的。我只好从坐位上站起身来，因为我站起身来，才可能改变赵金蓉弓着腰“贴”着我的姿势。

在机关里，有许多官场上的约定俗成的规矩，比如官职大的人到了官职小的办公室里，官职小的人是一定要站起来的，这是下级对上级的尊重。我刚到机关时不懂，有好几次马主任进来我都不知道站起身来，莫名其妙地就感觉马主任不太喜欢我，后来经人点拨才回过神来，以后再怎么拚命补偿都为时已晚了。

赵金蓉笑着招呼马主任，我也忙向马主任解释我正在给赵金蓉讲怎样编信息稿件。马主任这人性格中性，说话办事中规中矩，对上级不卑不亢，对下级不冷不热，在机关当了多年的办公室主任，年年被评为优秀公务员。每天上班来得最早，下班走得最晚，进入机关的每一件公文要经他“过滤”，出机关的每一份文件要经他把关，他是机关最累的人，也是对部下最严的人。

马主任快59岁了，渐渐的有了一些变化，开始喝一点小酒，打一点麻将，唱唱老歌，跳跳交谊舞了，对年轻女孩也不象过去那样一本正经了，大家都说马主任变了。但不管马主任怎么变，马主任仍然是很威严的。马主任找我，有时是为了工作，有时纯粹是为了搅局，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他不喜欢我和赵金蓉靠得太近，可马主任又不判断判断，这根本不是我的错，她赵金蓉要频繁地找我，要大大方方地朝我身边靠，我能有什么办法，何况把赵金蓉安排在我的对面也是你马主任干的啊，你不高兴她和我在一起，你当初就不应该把她放在我的办公室。

我的预感很快得到印证，一周后赵金蓉被马主任安排在了另一间办公室，虽然就在我的隔壁，但远没有同处一屋那种朝夕相处的温馨了。隔壁那一间是办公室的资料室，马主任说近来厅机关临时借调了一些人，相关处室正在到处找办公室，我们不派个人占着，就会被别人占了去，到时候想保都保不住。马主任的理由在任何时候都是很充分的，只有我能猜测出他内心深处的隐秘。

赵金蓉还全然不知，照样跑到我办公室来请教问题，我一见到赵金蓉进来心里就发毛，我深怕又被马主任进来撞见了。

四

一天，我对赵金蓉说，你今晚下班后有没有空？有空的话我找个地方，我专门给你系统地讲一讲如何编写信息。赵金蓉高兴得很，连连说有空有空。我心里也很高兴，我可以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和赵金蓉在一起了，无拘无束，随随便便，那情景该有多好。

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和女孩下班后独处。我问赵金蓉，今晚在办公室，还是在外面？赵金蓉说随便随便，你定了就行了。赵金蓉的性格很好，很大方很随合，很对我的口味。娶这样的女孩做老婆，一定会很幸福的。

离下班还差一刻钟的时候我要赵金蓉先走，她问出了机关后在哪儿等，我说就在机关背面的那条小巷子等。赵金蓉很懂事地下楼去了，她本来离左边的电梯要近些，但她没有走左边的电梯，因为马主任的办公室在左边，赵金蓉走左边会被马主任发现，她走的是右边的电梯，这样就不会被马主任发现了，赵金蓉经过我办公室门口时，探进身子轻声对我说，你要快一点出来啊。我朝她点点头，手使劲朝右边电梯挥，示意她快点走不要在走廊上久留。赵金蓉嫣然朝我一笑，身上的红裙子在门口一闪，象云一样消失了。

我的心直痒痒。赵金蓉刚走，我清楚地听到马主任的脚步声从他办公室出来了，脚步声在赵金蓉办公室门口停了下来，我听到他在扭赵金蓉的门把，之后脚步声又回去了。我看了看墙上的钟，还有5分钟就下班了，我关了电脑正准备离去，马主任进来了，他递给了我一份传真件，一本正经地说，这是部里召开厅局长座谈会的通知，明天报到后天开会，点名要我们厅长参加，要在会上作典型发言，部里也是，时间抵拢了才发通知，连一点准备的时间也没有，你今晚加个班，把我们最近搞的几个材料综合一下，先拉个初稿，明天上班给我。马主任说完就往外走，走到门口，他站住脚朝赵金蓉座位望了望，喉咙蠕动了几下，似乎想问赵金蓉走哪里去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转身回他办公室去了。我把那份传真件往办公桌上狠狠一仍，碰的一声关了门，一溜烟离开了办公楼。

五

赵金蓉在办公大楼背面小巷的一个杂货店旁等我，见我来了脸上浮起妩媚的笑容。我们拦了一辆出租车朝城外驶去，赵金蓉问往哪儿开啊，我说不远就在一环路附近。

下班的自行车流塞满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人们脸上洋溢着下班时常有的那种喜悦，大商店里外都是人，小超市也人头躜动，菜市场更是挤上加挤，街边小卤店也生意兴隆。赵金蓉和我都坐在出租车的后排，车窗外不时吹来的风把赵金蓉身上的女人味送进我的鼻孔里，让人暖暖的，马主任给我的不快很快也烟消云散了。

赵金蓉掏出化妆盒的家当给自己补妆，嘴里说，马主任把我弄到资料室真不舒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憋死了。我说马主任是叫你守阵地。赵金蓉不懂我说的意思，连连问我什么叫守阵地。我说守阵地就是怕办公室的地盘被别的处室占去了。赵金蓉连连说她不干，她明天就要去找马主任，她要搬回到我的办公室来。我说你就呆在资料室吧，主任叫你呆你就呆，主任总有主任的考虑。赵金蓉说我不管他什么考虑，我就要搬回你的办公室。和你在一起，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问，多方便呀，也省得象今天这样，多麻烦。我说不好意思，我占用了你的下班时间，给你添麻烦了，下次不会了。赵金蓉连连说不是那个意思，她主要针对的是马主任。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说她说话都是无心的，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我说自己也是说着玩的。

目的地到了，赵金蓉高兴得尖叫起来。她连连说这地方太好了，她怎么从来就不知道。这就餐馆叫飞仙楼，是一个旧官僚的别墅，小巧玲珑，风格别致·一共有三层，每层都有一个半圆型的阳台，墙上爬满了绿色。每一层的房间也大小不一，最大的不过二十平米，最小的仅有八九平米，店主就把最小的房间冠以情侣间的雅号。

店主很会经营，每一个房间都不收包间费，房间里的摆设既保持了二十年代的古扑，又不失当今的时尚，而菜品又相当丰富，味美价廉，颇受消费者欢迎，故而生意十分兴隆。我把赵金蓉带进早已预定好的情侣间里，赵金蓉高兴得在地板上连转几个圈，窗外的阳光把她裙子里的秀腿都映出来了。

六

我要了一瓶法国的红葡萄酒，又点了几个特色菜。赵金蓉的脸上泛着兴奋的色彩，她连连说，这里太好了，太有情调了，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我说是我的一个朋友带我来的，来这里不仅仅是吃饭，在这里你可以找到旧时的浪漫。

几杯酒下肚后，赵金蓉直嚷道，今天不讲课了，今天不讲课了，在这里讲课多可惜。我说好呀，我是求之不得，能有美女相拌岂不美哉。赵金蓉马上又不好意思起来，连连说不好不好，今天的正题是讲课，我不能有非份之想。

我说难得有这么好的雅兴，业务交流什么时候都可以，我要象今天这样单独邀请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赵金蓉格格笑了，那今天我请客。我说，怎么能让你请客，说什么也要让我表现一下绅士风度。　赵金蓉说，那下一次一定得让我请客。我说好好下一次你请客。

特色菜端上来了，半只香酥鸭，一碗野山菌，两碟新派卤拼。赵金蓉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又给我斟满一杯酒，高高地递给我，来，我敬你一杯，自分到机关以后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说哪里哪里，我根本谈不上帮什么忙，如果我们仍在一个办公室的话，我们可以无话不说，那象现在这样。

赵金蓉也不高兴了，嘟着小嘴说，那老头，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把我一个人撂在资料室，我最怕他进来，一进来就老不走，那双贼眼老往你身上扫，真讨厌。自从赵金蓉搬到资料室后，我第一次听到这样震撼的消息，马主任，多年的老党员老先进老模范，机关里的楷模，不可能是这样的品质。

我按奈不住心中的窃喜，故意问，不会吧，马主任可是你我的顶头上司，你刚来不久就说这样的话，被外人知道了可要闯漏子的，今后千万别再这样说了。赵金蓉嘴里嚼着香稣鸭，一脸的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真的，他进来根本没什么事，东拉西扯的，那双眼睛贼贼的。我扑哧笑了，什么叫贼贼的，那是领导慈祥的目光，领导注视着你，是关心你，你想想，领导不注视你，那就是不关心了。

七

赵金蓉又往嘴里送了一块肉，我妈说过，盯着你看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我继续掏她的话，哪个男人不爱美，看上几眼很正常嘛，君子动眼不动手。赵金蓉不同意我的话，他的眼神分明就是贼贼的，贼贼的就是不怀好意的，贼贼的就不是好男人。

就在这个时候，赵金蓉的手机响了，赵金蓉一看，吓坏了，用手捂住手机对我说，糟糕，是马主任的电话，他怎么会找我呢？怎么办？我接不接？我也挺纳闷，马主任怎么会在下班的时候给赵金蓉打电话呢？我问赵金蓉，他以前在下班以后给你打过电话没有？赵金蓉说从来没有过。我轻声对赵金蓉说，你先接一接，看他找你有什么事。

赵金蓉拿起电话，马主任的声音从来都是很小声的，你根本不可能从手机中听到什么。我见赵金蓉的口气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身子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嘴里“好好”的答应着，最后听赵金蓉说，马上来马上来，最多十来分钟。

赵金蓉说放下手机，长叹了一口气，哎呀，怎么办呀，马主任叫我马上赶到南台大酒店去，你说我去不去？我心里不太高兴，你明明已经答应了又说去还是不去，是不是太假了。我没有把心中的不快表现出来，我问赵金蓉，他叫你到南台大酒店去干什么？赵金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我说，他说他正和省政后勤中心主任吃饭，非要我过去。

我一听就感觉不对，那后勤中心主任是他党校的同学，是个酒罐子，厅办公室请他吃过几次饭，酒量大得很。我对赵金蓉说，马主任是叫你过去陪他们喝酒，那个后勤中心主任是个酒罐子，你去了没你好受的，你不能去，快，马上给他打一个电话，就说你有事，去不了，马上找一个借口，你不能去。

赵金蓉一脸的难为情，可我已经答应了他呀，我怎么好推脱他呀。我见赵金蓉的汗水都快急出来了，也不好再阻拦她，那你快去吧。如果方便你抽空打一个电话回来。赵金蓉说，我很快回来，你一定要等我。赵金荣说着拿起小包一遛烟地跑了出去·我望着桌上的菜食欲全无，头脑一片空白。

半个小时过去了，赵金蓉没有来电话，又过去了半个小时，赵金蓉还是没有来电话。我忍不住了，用手机给赵金蓉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谁知赵金蓉的手机已经关了。我情绪坏极了，抓起桌上的酒杯就朝墙上砸去，酒杯在洁白的墙上摔得粉碎，碎玻璃片撒落一地，楼道上的服务小姐闻声闯了进来，看到地上的碎玻璃片，抬起头楞楞地看着我，先生，你没事吧？我望着服务小姐，半天没说话。

我突然觉得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赵金蓉是我什么人，我值得这样神经质吗？我是在向谁发气，我这是在干什么？我很快从迷乱中镇定过来，对服务小姐说，摔坏的酒杯一块算账。我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菜，我端起酒杯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酒，十几分钟就全部结束了战斗，桌上的菜杯中的酒都被我一扫而光。我挺着快撑破的肚子，拖着踉踉跄跄的双腿离开了飞仙楼。

回到了办公室，我一头倒在了沙发上昏睡了过去。

本文已被编辑[一声叹息]于2005-12-14　21:03:48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