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时候,与奶奶最亲。她是个子小巧、聪明智慧的女人。她会变出很多美味的食物,在每一个夏天和冬天,春天和秋天,温暖着我的胃、滋养着我的感情。岁月流逝,记忆重叠,奶奶那挂在墙上的影象已然落下不少灰尘,我已成了眉目流转、容颜清秀的女子,她给我的温暖却从未消失。
阳光青白的下午,太阳的影子正在打转,奶奶已经洗好了米,坐在台阶上择一篮子刚采下的豆角,夏天的傍晚有很多的小飞虫,于是奶奶吩咐我拿了大扇子在旁边扇着蚊虫。她也不刻意跟我讲话,她专心的择豆角,有的时候会自言自语,但也只是说这豆角怎么遭了这么多虫呢!
奶奶经常做青木瓜蒸饭,清香的木瓜香味包裹着米饭,盛在青花瓷碗里,配上刚刚腌制好的酸藤条,摆放在正开花的洋槐树下。刚刚洗完头发要出去约会的小姑也放弃了减肥的宣言,迫不及待的要尝尝鲜。藤条是早上刚刚腌的,所以特别新鲜清脆,咬在嘴里都听的见脆脆的声音,它和青木瓜蒸饭配着吃最相宜了,香味和鲜味一起吸引着味蕾,不自觉就会吃下很多。吃完晚餐,天空正是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时候,颜色正蓝,还泛着一点浅浅的白色,太阳已经完全下去了,地上的余热也被刚才浇上的水吸去了。坐在竹椅上看天上的云朵变换,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而爷爷则一边卷烟,一边问我学习的情况。小姑回屋又涂了一遍口红,拎着她刚买的小包跟爷爷说她要出去。爷爷没有看她,她就自己走了,又回头给我说会带好吃的回来。
爷爷闷头抽烟,也不问我学习的情况了。奶奶来收餐具,顺便给我拿来一杯牛奶,冰冰的牛奶喝起来特别爽口。我坐在小板凳上,望着碧蓝的天空,闻着悠悠的花香,脑海里会慢慢浮现我在外地工作的爸爸妈妈的身影,但是很模糊。清晰的,是关于牛郎织女的故事。
爱情在我的眼里,是那么遥远的事情。我所看到的爱情,是小姑的花裙子慢慢累积起来的。只有20多岁的她,美丽,充满活力。却也会悄悄哭泣。爷爷不许她和她喜欢的男子交往,因为,那个男人的家境,看起来无法让小姑过上幸福的生活。
家里有个很古老的相框,相框里的一些照片已经开始发黄。但是还是可以看清楚,那黑白照片上的女子,有多么的俊俏。而我,实在无法把她与我所看到的奶奶联系起来。直到我长大,看到这么一句话,“青春,她不曾消失,只是迁徙。”我才明白,原来,奶奶的青春,只是迁徙到了她的孩子身上。
也许是因为不曾生活在父母身边的原因,我慢慢变得淡漠,不愿与人交谈。奶奶很着急,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来克服我的顾忌。她来回在屋子里徘徊,我则盯着电视机,似乎当她不存在。我看着电视机里的画面,脑海里却在天马行空。我什么都不关心,不关心成绩,不关心冷暖,只能够看见,遥远的幻觉,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我是奶奶在某个清晨,抱回来的没有人要的孩子。我无法与同龄人交流,我从来不看我的同学,在父母来接送时那撒娇的表情,我总是把书包给奶奶之后,就在前面踢着石子回家,我的所有乐趣,就是在小院子里吃完晚饭,看着天空发呆,或者期待我小姑带回来的零食。
上六年纪的时候,我的同桌换成了一个长相俊秀的男生,他很会玩,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具,他的抽屉里,全是小飞机,或者是可以转的小风扇。夏天的时候,他穿白色的衬衫,小男孩子的臭汗味,踢足球回来后大口的喝冰水,很仗义,不是很爱和女生说话。
但是他会收到很多女生写来的情书,信封是可爱的粉色,至于内容,我就不得而知了。他总是把这些信放进书包,然后继续津津有味看他喜欢的科幻连载。为了不引起女生群体的公愤,我尽量的,不与他交谈。那个时候,我是一个冷漠的女生,不爱讲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记忆中,比较深刻的一次,是做课堂对话练习,我不经意抬起头,正好看见他在看我,他的眼睛里,有温暖的笑意。
一切止与此。嘎然无声。如同旧时的黑白电影。那之后我们忙着升学,他同时忙着收那些从不见减的信件。偶尔在街角碰到,也很少言语,仿佛很害羞。
1995年的夏天,我终于完成了小学学业。那个夏天,我小姑嫁给了她并不喜欢的男人,据说,那个男人可以给小姑很好的生活。
那个夏天,同桌的爸爸坐飞机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他妈妈悲痛欲绝,为了避免触景生情,他外婆把他们接去了贵州。没有人知道他的离开。我知道他离开,也是在意个星期之后,收到他寄来的信件。信里,有一张卡片,上面是他清秀有力的字迹,如同他给人的感觉,他说:小意,你要开心一点,你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另外一张,是练习薄般大的白纸,上面画了女孩子的侧面,眉毛往上扬起,果然笑颜如花。
那个时候,我仿佛懂得了,我那日渐憔悴的小姑。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我的童年,就以这样措手不及的形式结束。而青春,便也迁徙到了我的身上。我也就开始了漂泊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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