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自若地坐在阳台上，初冬的阳光安静地普照着。没有欲望的眼神，清澈见底。

这个冬天是无聊的。生病在家疗养。过度的疲劳，她终于熬不住了，住进了医院，每天要做高压氧舱。

忙乱的生活早已把她无情地挤压在平庸的角落，如花的容颜日渐衰败，眼神里只有一丝微笑的火苗。快乐就像一件上世纪华丽的袍子，一个落拓的女人无权拥有。

平日，经常是一个人长时间地呆在家里，百无聊赖。有时会想起七年中的点点滴滴，触及到灵魂深处残缺的感情。过去与未来在她心里似灯海里的云雾，模糊着，漂浮着。

“忘了他，跟我走。我有信心给予你幸福。跟着他，我怕你受苦。”锋的眼神温情中流露出焦急。

锋是一位优秀的男人。有雄厚的财力和出众的才气。身居要位。

枫，清高孤傲，刚毕业的他，来自山区，一贫如洗。他们已相恋三年。

一场激烈的争吵后，枫愤怒地把她带离了那个城市。远飘，无人知晓。

七年过去了，她不再年轻，异乡漂泊的日子被生活，被家庭，被孩子完全压跨，无力可逃。她屈服了自己宿命的爱情。

有时能在电视里看到锋。他谈得是如何发挥地区优势，提高农民生活水平等诸如此类的社会问题。这一切就像梦，锋渐渐成了上世纪一个尘封的梦。

她寂寞地笑，把脸埋在幽暗的布袄里，体会着心碎。锋只是她身边经过的一颗流星，稍纵即逝。在未知的时光里，各有各的轨道，天涯陌路，无法相遇。

一场病后，她开始变得沉默。一直想回到大城市的她，开始安宁下来。平静度日。

她有时平静地坐在阳台上，落寞地望着万家灯火或凝望着天空久久无言。她不再同亲人通话，也没有了可牵挂的人，没有了任何思念与疼痛。无所求的生活是那么轻松与自由。

那场病，使长久关在高压氧舱中的她，似乎不再需要语言。只有从那双沉默的大眼睛里，才能感觉到她心里流淌着复杂的情感。

“我想带你去海南，七年了，你还没出去过。”那一夜，枫对她说，“我知道你喜欢海，那个地方可使你开心的。”枫知道她生病以来一直郁郁寡欢。

“真的吗？你愿意带我去？”在幽丽的灯光下，她捧着小说，没抬头。偏斜在一边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她黑怕光线，这样可减少恐惧。

“当然，当然愿意。你最近整天不说话，我才知道我冷漠了你七年，我太傻了。”枫像七年前一样激情地拥抱着她。可她就像一颗枯树一样，衰败，了无生机。

“七年，你知道我过得多苦吗？”她沙哑着声音，“我对你的情感已被时光一点点地侵蚀了。现在没有，什么都没有了，包括爱与狠。”她的神情像一朵被人遗忘在深秋里的花。

“七年了，你从来不亲我，却抱着别的女人缠绵。你以为我不需要爱就可以顽强地生存。这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她轻声地哭，泪水孤独地流淌。

枫沉默着，良久，冷酷地说：“你当初是怎么背叛我的。我同别的女人在一起，是一场报复。现在我们扯平了。如果你记恨在心，那我们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

“你可自由选择你的未来，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不快乐，如果你不愿忘记往昔。”

她不再言语，又像先前一样沉默。窒息缠绕着她的呼吸。

窗外，万家灯火。她在想，一年后，我会在哪里，我会有家吗，如果没有枫，我将如何生存。夜静悄悄的。她用洁白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枫。她不知道他们是否爱过，不知道在清晨醒来的时候，他们的爱能否重生。只知道他们的灵魂已越飘越远。

她累了，没有精力再去纠缠那些爱狠情仇的细节。枫也已入睡。

黑夜能淹没了一场七年的情仇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