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喜欢童年看电影的情景,哪怕是自己一个人用看一场电影的时间来回忆从前,生活中该翻过一页的时候还是要翻过去,人生总会向前,何况,看电影好像只是回忆中的故事,离我已经太遥远。生活,已经被无聊的琐事、盗版的vcd淹没了。
久违了,电影!
今天上午打开电视,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播放的《南征北战》老片一下子把我吸引,那种久违的震撼再一次激动得我热泪盈眶,童年时期早已咀嚼的滚瓜烂熟的台词,朴素得超越情感的豪言壮语,却依然感觉那么真实,那么让我激烈开怀。
电影是生活里的爱抚,那些逝去的年华里贮存的记忆总会在你不经意之间扣响我们容易敏感的心弦,有激荡的奔放,有无畏的疼痛。电影,是一口沉溺深井,这口井的底部是心灵的短暂出口。光影和声乐构造的世界,繁华丰盛也简单明了。
由是,我的心便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沉溺——
在物质、精神双饥饿的年代,在没有电视机、录音机的岁月,在普通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最令人愉悦的娱乐活动便是看电影了。
那个年代的电影,是小机放映,中间须中断片刻换片后再放映,而新片往往在电影放映队之间接力放(俗叫“走片”)。各县电影公司下设若干电影放映队,巡回于各大队放映。
各大队放映电影的场所或是小学操场或是生产队的晒谷场(俗称“社场”)。孩提时,除了对“过年”的盼望外,就是眼巴巴地盼望看电影了。一有放电影的消息,个个欢天喜地、人人奔走相告。
放电影的当晚,太阳还没有落山,往常冷清沉寂的电影场就热闹起来了,孩子们就纷纷出动了。背书包的、背弟妹的、流鼻涕的、穿开裆裤的,或夹着蒌席或提着板凳或扛着椅子或搬着石头,纷纷占位置来了。不但得给家人占,还得给远道赶来的亲戚朋友占。于是,放映场里,土地一小块一小块的被划分……
到了傍晚,怀着兴奋急切的心情,我们急匆匆地吃完饭,急匆匆地洗完澡,急匆匆地换上过节衣服,急匆匆地往电影场跑,忠实地守卫着自家的那“领地”……
放映之前,银幕前面是事先占据位置、席地而坐的观众,四周则是团团围得水泄不通的站着观看者。电影开映前,场内场外一片喧哗声,最常玩最好玩的游戏,就是双手指合在一起,然后借着放映机对光的光束,照射于白银幕上,一时白白的银幕上,出现了一只只“小山羊”“小鸭”、“小狗”……
其实,看电影不只是我们小孩子生活中的乐趣,也是大人生活中的乐趣。恋爱中的男女往往趁看电影机会“人约黄昏后”:相亲者也借这个机会偷窥对方:终年劳碌的当家人也在看电影中暂时卸下家庭的重负、忘却生活的忧愁······
正片放映之前,一般是先放新闻纪录片(俗称“加映片”),那个年代的记录片往往是记录工农业生产情况,而文革中的记录片往往是毛主[xi]接见红卫兵或流亡于中国的西哈努克亲王(其名较拗口,难以记住,于是有人将其名叫“西瓜萝卜亲王”)的外事活动,故当时流行一首概括新闻记录片内容的顺口溜:“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解放军,西瓜萝卜接见外宾”。
我们当孩子的大都不喜欢那没有刺激没有故事情节的记录片,只是眼巴巴地盼着放“正片”,记得当时看的最多的是长春电影制片厂与八一电影制片厂的电影,而前者的厂徽是男手拿炼钢扦女的怀抱麦穗,而后者的厂徽是光芒四射的“八一”字样。每当银幕上出现电影厂徽时,我们个个按捺兴奋的心情,人人象温顺的小羔羊般安安静静地坐下观看。
那个年代的电影大都是国产故事片或战斗片或国产反特片。但孩子们不叫“战斗片”而叫“打战片”。男孩子自然喜欢看“打战片”和反特片,而女孩子则喜欢看故事片。无论男孩女孩,都不在意哪个是主角,哪个是配角,只是急于知道哪个是“好人”哪个是“歹人”。那时的电影,脸谱化严重,影片没放多久,“好人”、“歹人”就能辩认出来,好人一般是慈眉善目、气宇轩昂,举止端庄,而“歹人”往往是贼头贼脑,油嘴滑舌,举止委琐,女特务往往是风骚、冷艳:汉奸的发型往往是“三七开”或“五五开”……。那时的电影还有个特点,公式化严重:好人最后总是打败歹人,正义总是战胜邪恶,英雄壮烈牺牲前总是要表述一番豪情壮志……
那时的电影都是黑白片,而且产量少。记忆中,看了又看的战斗片有《上甘岭》、《智取华山》、《董存瑞》、《渡江侦察记》:反特片有《羊城暗哨》、《寂静的山林》、《山间铃响马邦来》等:故事片有《柳堡的故事》、《李双双》、《今天我休息》、《一江春水向东流》、《十字街头》等,神话片有《画中人》、《秋翁遇仙记》……,这些电影的对人的教示作用非常强,特别对青少年的精神走向起着很大的引导作用。董存瑞、黄继光等英雄人物成为年青人心中的偶像。
在那个情感单纯得像白纸的年代,在老百姓文化水准较低的社会状况下,电影放映员得一边放映,一边解说。遇了故事片中有男女接吻或亲昵镜头时,为了防止污染下一代纯洁的心灵,放映员就用手将这些“不正经”的镜头挡住。而芸芸观众,正当津津有味地观赏时,突然银幕画面被挡,便意识到,又有“不正经镜头”了,于是就有调皮的男孩大声叫哄,于是就有正统的大人厉声训责,于是就有中年妇女吃吃的笑声,于是就有年青姑娘低下害羞的头……
看电影时,最讨厌的是“等走片”和老天爷不作美——
特别抡手的新片拷贝,往往在几个放映点之间轮着放,当拷贝接不上时,被吊一把胃口的观众只好站起来,舒展身体的舒展身体,到场外小解的小解,一刻也不闲住的孩子们又打打闹闹起来……。当有人高声喊道:“片来了!”只见满头大汗的送片员从场外穿过密密的人群,急匆匆地赶回来,骚动的观众又安静了下来。
在换片的空隙时间里,那些连一个镜头也舍不得落下的电影迷们,往往在放映场附近随地解决“五谷轮回”问题,黑灯瞎火中,踩中大大小小的“地雷”也是平常事,于是刚刚安静的放映场里,有人在叫嚷“哪个臭屎味?”“呸!臭桶臭桶”于是周围又发生小小的骚动,特别是谁也不愿意离开也无法离开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
乡下戏场四周往往种有树木,没有席地位置的男孩子,喜欢爬上树,高高坐在树权上,看得入迷尿急又懒得下树,于是掏出“鸟仔”往下撒尿,下面有人惊呼:“不好了!下雨了”顿时,观众队伍又出现骚动,但很快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嘴里骂着:“谁家这个杂种?放尿不下来放!”“无父生无母教的野种,等他下来时,割他么‘鸟仔’分狗吃……”眼睛仍然不离银幕,而树上捣蛋者却在偷着乐……。
电影放映完后,通往电影放映场的乡村小道上便出现一条条婉蜒曲折的人龙,人们或摸黑或打手电筒,在蛙鸣虫叫声中,怀着兴奋的心情,意兴未尽地边走边议论着电影中的情节。每看完一部电影,特别是宣传革命英雄主义的电影,在好长一段时间内,小伙伴们仍沉浸于电影情节当中,津津乐道电影中的情节,模仿电影中某英雄的动作与台词……。
一个职业的社会地位往往随时代而异,在电影成为乡村主要的娱乐方式的年代里,电影放映员虽然辛苦,但也深受乡民的欢迎与尊敬,每当放映队坐着车(运送放映机)下乡时,周围总是有一邦怀着崇拜的眼光的孩子围着团团转:夜里放映结束后,村支书则指派村民“做公道”,用香喷喷的鸡(鸭)肉与鸡(鸭)汤饭团款待放映员。
电影往往是巡回放映的,这个大队看完了,就到别的大队,有时候路不管远近,我们都要随着大队的放映机去看,几十里的路,看完电影还要回来,也一点都不觉得累,记得看《李双双》,一直到凌晨,才终于嫁了出去······
看得多了,看的无数次了,一些电影中的台词和情节几乎都烂熟于心,如《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铁道游击队》《红孩子》《闪闪的红星》《渡江侦察记》《南征北战》等等,电影台词至今还记得。
如《地道战》中日军指挥官说:“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民兵队长说:“各小组注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许放空枪。”“烟是有毒的,一丝一缕都不能放进来。水是宝贵的,从哪里来还让它流回哪里去。”《地雷战》的民兵说:“不见鬼子不挂弦”。《小兵张嘎》中日本敌胖翻译官吃了西瓜不付钱转身就想走。张嘎子叫住他。敌翻译官马上说:“老子在城里下馆子都不要钱,现在吃你个西瓜还要钱?”张嘎子也不甘示弱对敌伪军说:“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小心你将来拉清单。”后来敌胖翻译官在罗金保侦察员的帮助下,做了他们的俘虏。还有《打击侵略者》中的一位女地下工作者被志愿军从监牢里救出来后,她激动地说:“我潜伏在敌军机关工作,冒着生命危险送情报。哭不能哭,笑不能笑-----”。是啊,这是没有人性自由的生活呀。再说,《七七事变》中卢沟桥一仗,为了祖国的领土不受糟蹋。战士们奋勇拼搏,结果遍地尸体,战士们的鲜血染红了大地,惨不忍睹-----!
由此可见,战争是残酷的!它给人民带来的灾难是空前的,这是一段难忘的历史。为了不再重演悲剧,不再让我们的子孙后代重演60年前中国的历史。为了社会的稳定和繁荣,为了我们今天平安的生活,我们需要和平,不需要战争。愿天下所有爱好和平的人,珍惜今天的美好生活!
印象最深的是根据《三进山城》重拍的《侦察兵》,英俊潇洒的王心刚用雪白的手套往敌军炮口上一抹,蔑视地瞥着敌人团长,拖着长腔:“你们的大炮是怎么保养的?”那动作、那神态、那声调绝对是帅呆了,酷毙了。从小到大,咱就从未追过什么星,但要让我说出曾经喜欢过的男演员,也就属当时的王心刚了。这部《侦察兵》,我前前后后看了六七遍。
有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也会隔三差五的到镇里“影院”门口去,等机会混进会堂看电影。我们最眼馋的是看着街上的小朋友吃冰棍,眼睛冒火口水直流;终于把父亲给我买酒的钱省下一角,在电影院门口买棵小豆冰棍举着,慢慢享用。旁边的伙伴大多忍不住诱惑,咽着口水,可怜巴巴地乞求着:“给我咬一口,就一小口,行吗?”抹不开面子,我递过去,眼睛紧盯着他的嘴,心提到嗓子眼,把冰棍的底部冲着他,嘱咐道:“小点口啊!小点口!”一位曾和我有过“同棍之谊”的小学同学,在外混了十来年了,如今混得人五人六的,听说我暑假回来相聚,在“得月楼宾馆”海请我一顿,说起小时候看电影时吃冰棍的情景,感慨万千,为了报答我当时的慷慨,借着酒劲,拍着胸脯说:“这样吧,就冲当年的冰棍,你现在回来,来回机票吃住旅游我全包了,保你把大片看个够。”没想到,一小口冰棍能换来一次免费之行,早知如此,我当时真应该把整棵冰棍都叫他吃了。
这以后,电影解禁,国内国外的好影片数不胜数,旧片复映,外片引进,看得多了,印象反倒不如以前,索性有好多年没去过电影院了。如果再啰嗦下去,怕有流水账之嫌,不说也罢。这几年,生活真是今非昔比,丰富多彩,看电影自然用不着勒裤腰带了,可每年除了看引进的分账式“大片”以外,我基本上很少再进电影院。不是心疼钱,也不是没时间,而是供我们休闲消遣的东西太多了。之所以去看“大片”,那是因为人家只放映十天半个月,如果错过机会,很可能“过这村没这店”,再也看不上了。不是有光盘吗?有的电影还没上演,盗版光盘卖得满大街都是。可看电影和看vcd绝对是两回事,根本没法比,就像喝惯了“二锅头”,你给人家上啤酒,都是酒呀,那味道可差老了。
就像今天,看着《南征北战》,童年的记忆很快沉渣泛起,想再说说后来看电影的情结,却一点没有味道可以搜寻;也买了那么多的光碟,超级vcd,竟然从没出现过今天的激动和泪光盈盈。
于是,那黑压压的人群,那十几里路的来回,那尿,那骚,那冰棍,全都涌进我的心间······
“张军长,看在党国的份上,就拉兄弟一把吧!”一转眼,《南征北战》也快结束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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