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两点钟左右，欲望公社顺利召开了抗旱保苗动员大会，全公社十五个大队的书记和主任以及公社机关工作人员，除何书记和卜世仁一人坐了一把马扎，三人生病没有参会外，其他四十六人全都蹲在院子里，东一群西一伙，南一簇北一堆，松松垮垮，毫无秩序，倒有点像是武打小说中描写的丐帮聚会。

会上，何师劳书记不辞辛苦地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说得唾沫星儿四溅，说得喝干了两大碗冷水，说得面前堆了一地的劣质烟头。先阐述了抗旱保苗的重要性，接着讲到抗旱保苗的必要性，又说到抗旱保苗的具体措施，还说了抗旱保苗的分工安排。然后，由卜世仁主任做了重要的补充意见。

只见卜世仁喝了一大口冷水，使劲地咳嗽了两声，才严肃认真地说：“同志们，今天是我们公社召开抗旱保苗动员大会，我简单补充三点意见，第一点意见，我们为什么要抗旱？为什么不叫抗洪不叫抗震呢？因为老天爷没有发大水，也没有大地震，只是因为他没有下雨，准确地说，入夏以来没有下过一滴雨，我们的庄户旱了嘛。如果老天爷下了雨，也就不需要我们抗旱了，说不准，就要我们抗洪或者抗震了。”

他又舔了舔嘴唇，接着说：“我讲的第二点意见，我们为什么要保苗？为什么不叫保胎也不叫保修呢？因为我们山区人民的身体好，精神好，根本不需要保胎，当然也不需要保修，只有人的主要部件坏了，才要保修嘛。当然了，从目前的医疗条件看，保换是不可能的，至于以后嘛，我就说不来了。保苗工作是很重要的，只有保住苗，我们才有饭吃。有人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很有道理嘛，看来人不吃饭是不行的，是要饿坏的！”

他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了，索性站了起来，继续讲道：“同志们啊，今天的会议，我们是要开出成效开出成果的，没有成效没有成果，我们决不罢休，这也是我要讲的第三点意见。我们要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们精神差。没有办不到，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好，只有开不好。我们要通过开会解决一切问题，特别是解决当前的抗旱保苗工作！”

会议一直开到傍晚七点多钟，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卜世仁的讲话才算结束。于是，各大队的书记和主任们，纷纷表示要把这次会议的精神学习好传达好落实好贯彻好，等何书记宣布散会后，他们才带着碌碌饥肠披星戴月地赶回各自的大队。

北山的早晨来的早，刚过六点多，明媚的太阳已经急匆匆地赶来报到了。卜世仁被火辣辣的阳光晃醒之后，翻了两次身，又伸了一个懒腰，才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无可奈何地爬起来。他用脸盆里仅有的一些水，抹了抹脸盖，又含了一口清水，漱了漱嘴吐掉了。

他来到公社的伙房，狼吞虎咽地消灭了两个玉米窝头和一大碗小米稀饭。随后，他让通讯员小赵喊来水利员张扬志，听说他是水利局局长的公子。正在思考中，只见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后生，中等个头，白白胖胖，却是一脸的迷糊相，与那时普遍的黑瘦面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卜世仁试着考了他几个简单的问题，竟然连等高线和地形图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想到将来修水库少不了麻烦张局长，只好笑着摇摇头。

卜世仁带着小张，也带着苦恼和遗憾，向附近的清河方向走去。他怕遇到毒蛇和猛兽什么的，随手掰了一根扁担粗细的树枝，一举两得，又可防身又可当拐杖使。一路上，漫山遍野都是松树柏树和桦树，各色的杂草郁郁葱葱地活跃在树下，许多叫不来名字的野花竞相开放着，有红的，有黄的，有紫的，有粉的，有蓝的，五颜六色，绚丽多姿。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曲曲弯弯，一会儿飞快地钻入树林丛中，一会儿又调皮地露出头来，一直延伸到青山脚下。

他望着眼前美丽的风景，禁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里将是一片汪洋，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