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时分,天却下起沥沥细雨,我暗叹一声,知道已经不能如时的赶回家中。听着街坊悠闲的聊着家常,听着他们在饭菜的清香里的欢声笑语,想象一室融融的天伦。我的心里竟涌出一种不名的悲凉。想起母亲无尽的唠叨絮语,父亲冷若风霜的面容,……
“同学,要买包子吗?热气腾腾的包子!”
朴直的话语将我紊乱的思绪扯回现实。长街的拐角处,一个中年人瑟缩地倚在墙角,他身旁的手推三轮车上撑起一张小伞,将那犹冒着热气的一笼包子遮得严严实实;但雨珠却不时的滴在他的肩上,——他分明已经纯乎是站在雨天中了。
他的脸上凝着职业性的笑容,但他的眼中似乎并不存有多少希冀,只是怔忡的望着远处,望着远处夜市喧闹的人群。
我似乎又看见了朦胧的晨雾里这样一辆手推三轮车,车上装着刚出笼的热包子,在每一条街上彳亍——热包子耶,又大又白的热包子——嘶哑的叫卖声支起车的轮转,辘辘的辗过了繁华,辗过了闹市,辗过了正午的烈日,辗着西天最后一抹斜阳,辗到了这孤独凄清的深巷。
他也许有一个在读的儿女;也许他的儿女早已经长大,振着他们坚硬的翅膀远离故地,飞向四方;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儿女,家中只有一个一声相伴的妻子,在枯黄的灯火中等待他的归去。等待着跟他共享一餐不是热包子的晚宴。
他依旧推着他的三轮车,辘辘地辗完他的一生。
我忽然间澎湃起一种若有所悟的感动,刚才那点小我的悲哀,小我的感触也沿着那张小小的雨伞滴滴落在阶前,摔成微不足道的点粒。
人的一生岂非都是在贩卖。童年时代贩卖金色的幻想,少年时代贩卖蓝色的憧憬,青年时代贩卖着红色的青春,中年时代贩卖黑色的现实,老年时代却不得不贩卖自己白色的回忆。
我默默地为他祝福,祝福他会赢得一个相当的价值。然后匆匆冒雨离去。我知道我的父亲母亲贩的是什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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