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敢写风花雪月,是因为觉得时间流过心情,心情却如那枯井一般,荡不起漪涟。于是任由自己的心,在岁月的磨砺中日见坚硬,终至无语。
想起很多年前,我还是一个小女孩,有一天,我对另一个小女孩说:
走过才有资格蔑视。
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微微的笑:如果我说生活很无奈,你一定会说我故作高深。因为你认为我根本没有走过生活,你是在模仿小说中多愁善感的主人公。但如果我在江湖中闯荡了几年,你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句至理名言。你会认为我思想清新与众不同,目光敏锐思维敏捷,但现在你只认为我故作深沉。
你只是一个做作的小女孩,我也是。
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没有走过。岁月如歌,我披风沐雨。回首一望,却惊觉我还站在那里,还站在小女孩的旁边,她的目光似剑,照得我窘然。
哪里都一样,他说:我觉得哪里都一样。
哪里都一样,我微笑,笑中有一种嘲讽。走遍天涯,满身疲惫地躺在一块永不属于自己的地方,说哪里都一样,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深深的感叹。而在一块自己的地方,永远走不出这方天地,而说哪里都一样,只是一种自嘲式的自慰。
走过才有资格蔑视。
缓缓地咀嚼着这句话,让自己从云端跌下来,让虚荣一层层褪尽。多少年来,我才休味到这句话的真谛。
一步步地走,一步步地回首,却又一步步地遗忘。我是个遗忘童年的人,童年于我,只有一种略为恶心的感觉。
躺在黑暗中回想着一个个的身影,模糊而又清晰,早已梦幻成雾,一团烟,飘飘袅袅,不着痕迹的来,毫无声息的走。
我只在被动的位置。
没事时,我会想:真的有白衣胜雪的前朝女子,在萧瑟的树林里,弹着那清绝的琴声么?真的有漠漠平林中,斜倚高楼朱栏,看尽长亭短亭的怨妇么?真的有桃花流水旁,梳双髻坐吹笙的怀春少女么?真的有残月微雨中,驿桥私语的凄凄话别么?
也许有,但我看不见。她们早已幻作女神,化为图腾,成为我顶膜崇拜的圣洁的偶像,已不敢仰视,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祈祷,那是生命中最高最纯的部分,我却与她们日渐疏远。蓦然回首,她们已跃上云端。
还是无语。
来吧走吧。我想。我能适应一切,不能理解却能宽容。宽容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获得自己心灵的平静,这是一种极其美妙的感觉,你能获得吗?你能在生老病死荣衰枯盛,赞誉唾弃自尊自怜中获得心灵的平静吗?你能在各种人际关系,人情人俗至情至理中获得心灵的平静吗?
我不能,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人。幼稚单纯纯洁无染,却满身伤痕满身污垢。我于生活中一步步走过,一步步获得自己失掉自我。我的位置,永远是暂定。
那么就暂定吧。也许有一天,我真的能看到杨柳丝,吴山碧;真的能看到烛残漏,月影低;真的能看到水涵空,伤春绪;真的能看到玉盏传,莲船移。
只是那一只笔,涩而无声。夜里的风吹起,吹不出黑发的哀恸。却有暗香袭来,花影摇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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