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夜
黑色的2天平静地逝去,再也没有。
一只灰鸟划过我的窗前,“扑楞”掉了几根翎羽,转眼就被风吹的消失。
2天。等了十几年,就2天。无声无息,在我的生命里如水流去。
一切都结束了,我却少了麻醉的寄托,心里空荡荡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惨白惨白。
抬头望天,已经是夏天了,福州的天气很无常,天空是银霾的,笼着一层愁懑的阴云,暗淡的冰冷。
心头顿时像被什么给狠狠地压榨着,有血腥的汁液溅了出来,思绪纷纷扬扬地满天飞舞,整整一个人沉入涌现的回忆和伤心。
明知道思念只是空虚,但大脑已失去了理智,无法控制记忆的反复侵袭,灰蒙蒙的潮水汹涌而来,迅速淹没了一个孤独,悒郁,混沌的女人。
难以呼吸,心跳的很慌。
许多阴影重叠着在眼前晃,丝絮一样的画面在脑里飞梭,像针一样扎得我头痛,心痛,痛入骨髓,还有灵魂。
恍若隔世。
高2之前,我一直是个快乐的女孩,无忧无虑,天真率性地过每一天。那时功课还不错,没什么压力,一个人惬意地享受浪漫的如歌年华。
有一个冬日的午后,有暖洋洋的阳光。我独自在未名湖畔散步,一边还轻轻哼着刘若英的“一辈子的孤单。”
有个男生跑过来,慌张地递给我一封信,又满脸通红慌张地离开了。
我很奇怪,摊开一看,脸也红了。画着一个长着翅膀的小男孩——丘比特,正弯弓搭箭射向两颗心。不言而喻。
青涩的苹果在向我招手。我认识那男生,他是艺术班的,叫旷。学校画展或是什么活动时常见的到他,小有名气。印象中是一个个子不高,但面容清俊,举止文雅,看过去是比较温柔浪漫的,又没有流氓艺术家的颓废和放荡。
不知道他为什么看上我。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孩。长相刚够的上可爱,脸上还遗传了雀斑,身材一般,不怎么爱运动,实在没什么突出的。
他不断写情书给我,用的是淡绿色的素笺纸,扎了粉红的丝绸带,有一种青草的芳香,倒像是出自一个女孩的手。他的诗温和柔丽,深情依依,可以打动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心,我也稀里糊涂地接收了。
那一段时光如坠雾里。确实是挺快乐的。一起在学生街傻逛拍大头照,一起旷课去看打折的早场电影,一起在晚上吹风发闷数星星,一起吃饭,一起走路。不时收到他的小礼物,快乐得像个小孩,寂寞时可以随叫随到地找他,要不就煲电话粥,说心事,道不尽相思,任性地可以融化在他的怀里。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0。
但在那时看来,爱已经完美。
高2期末时成绩波动了,其实是很正常的,我自己相信是可以调节好的。
可是,父母听到了风言风语,老豆特意赶来。
不要寄宿了,我为你租了一套公寓。最后一年了,要专心。
我不情愿地般了出去。旷还是经常跑来找我,甜蜜照旧。
后来有一次,我和旷在房间里聊的起劲,老豆就闯了近来,他是有钥匙的。
什么都不要解释了。
老豆蛮横无理地说落了旷一顿,用了很多恶毒的词语。
旷吓傻了,惊竦至极,面无血色,始终没回我老豆一句话。他垂着头沮丧地走了,没看我一眼。
老豆警告我,不许再和旷交往。
我不以为然,只是旷的表现让我有点失落。
许多天了,旷都不来找我。
我怕他吓坏了,就到处去找他。
第一次他还挺热情的,还笑嘻嘻地说要我放心;第2次他就冷淡多了,说要我好好读书;第3次我找到他时,有一个打扮妖冶的女生做在他的膝盖上,细声侬语的。
我顾作镇定地说,算了,分手吧,玩玩而已,彼此彼此。
他没留我。
我强忍着泪,一回到宿舍就哭的一塌糊涂。我的情感再也抑制不了泛滥成灾的眼泪。三天三夜,我不吃不喝。我要学会坚强。我要学会忘却。
虽然曾经憧憬过的爱情在阳光下是那么脆弱不堪,像艳丽的花在风雨后洒了一地的心碎,但我不想为一个不值得再爱的男人所牵累。可做起来,很困难。
上天怜悯我的凄凉,那夜就下起了大雨。
雨在窗外放肆地洗荡,泪水纵横了苍白的脸,浸透了我的枕巾,心里也渗漉粘稠的体液。有痛,沾满了席子。
像被刀割了,可又没有伤口,只是感到血液在身体了蒸发,一点一点地消失。
我麻痹了,百般煎熬,生不如……
我甚至想到了死。
我是否要选择让记忆就此中断,那就不会留下预料中的挣扎的痛,泪,倘干了,只有血,鲜红的亢奋,离开,抛弃。
我很迷惘,很模糊,现在想起来还是头痛的厉害,意识也渐渐失去了……
还好,阿妈赶来了,她守了我几个夜晚,我终不忍再让脆弱的老人为我担忧了。
我不应该太自私,我没有放弃的权利。
就把那苦涩的青果实丢进野蔓杂生毒蛇横行的失乐园里吧。
于是,让一切重归平静。
做茫茫人海里一张陌生的脸,摘下隐形眼镜,找出箱子里的宽边眼镜。让老土的镜眶隐藏我眼里的恐慌,摆一副僵硬和冷漠,木然地往返于学校和公寓,学会让时间遗忘自己。
我不再想任何过去,只是让自己沉浸在那些让人头晕目眩的题海里,几翻挣扎,几番沉浮,我终于还剩下一点生活的动力。
在桔黄的灯光下,看着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奇形怪状的符号偶尔竟也会浮起一个面目可憎的男人的脸,我就会歇斯底里地挥着钢笔乱抹乱涂,直到纸上呈现一团黑色的被揉碎了的心。
眼泪,眼泪又来了,郁闷,压抑,无处可逃。
我哭了不知多少次,没有人晓得,
时间只能掩饰我的创伤,无法愈合我的痛楚。
无奈。无意中认识了一个朋友,露。其实我们原来就是同学了,只是交往不多。
她也被一个负心人甩了,过程与我惊人地相似。我们有共同的语言。
两颗破损的心在一起,虽然不能互相抹平伤痕,但起码可以借助对方残留的晶莹来折射凄美的光泽。
我请她和我搬到了一起。
高考在倒计时,功课很紧张。
我们经常面对面坐着对着厚厚的参考书发楞,然后蓦然清醒相视而笑继而奋笔急书。每晚都聊天聊到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第2天常常一起迟到挨骂。有时偷偷买酒在宿舍里烂醉说些发酸发霉的胡话。两个堕落的女人还在烟雾弥漫里咂摸呛鼻的烟草味。
周末还挤空去看年代久远的文艺片,有感于女主角凄凉的经历而互相藉着对方的肩膀取暖。有时,在宿舍里突然说起某句并不幽默的台词,然后两个人也心有灵犀地放肆大笑,不管楼下房东的嘀咕。为所欲为地洒脱不羁。喜欢那一种沉沦的感觉。
房间里总是流淌着神秘园的音乐,迷离,哀怨,伤感……
那时,真的觉得两个人才是对方真正的依靠。才知道死党的真正含义。我们连死亡都不畏惧了,还怕什么失恋的孤独和寂寞?
我最喜欢在下雨的时候早早地赶完功课,然后赤luo裸地钻进露的被窝里。很暖,有女人湿润的体香和法国香水的味道,还有咸咸的说不上是什么。我们在夜里互相搂在一起,互相抚摸,安慰彼此受伤的心灵。
第2天醒来,发现彼此像八爪鱼一样紧贴在对方的腰上。然后笑笑,起来梳妆,雨已经停了。
时间过的太快,高考又提前了一个月。
在考试的前几天,露失踪了,她的衣服什么都带走了。我去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无果。
我明白,我又失去了一个我爱的人了。
高考的前一夜,露打电话给我,我不去考了,没希望。
你怎么现在才说要放弃呢?我焦急地问她。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就是喜欢心血来潮的感觉,你懂我的,我只是想冷静一下。
你……我发现我无法改变她的意愿了,那……你要去哪儿?
不清楚,就跟着自己走吧,前脚迈出,后脚自然会跟上的,你别为我担心了,我会好好的。你用心考,一定成的!
我……我会的,我喃喃道。
你要照顾好自己,记住,男人都是不可靠的……
我们默然良久,我听的到她喘气的呼吸和我的血液在脉管里阻塞的声响。
她挂了,我怅然,没有哭,我一生积贮的眼泪终于在这个季节的最后一夜干涸了。
2天,决定一生。我不会逃避现实了,我相信我有去赌一把的本钱了。
坐在安静如墓的考场里,我异常镇定,发挥得比较理想。
很多磨难都已经历,品尝过许多滋味,我觉得突然老了很多,抑或以前只是忽略了青春已逝,尤其是心里。
结束的太快了,像一个被惊起的梦。
现在,我在窗前痴痴地想了很久,浑身都像散了架,整个人瘫软在书桌上。天空游弋着惨淡的阴云,心里格外地沉重,没有风,死气沉沉的。
连我的呼吸也若有若无,窗帘挡住了仅有的几缕光线,很暗,心也很灰。仿佛沾满了蜘蛛丝,总是理不清的烦。
我向远方眺望,看不到山的轮廓,没有我的未来。
没有什么感觉了,很多东西就永远地失去了,比如这个季节。
或许,过了这个夏天,我就要离开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而去一个陌生而崭新的城市了开始我新的生活了,有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
可是无论去哪儿,我都会带着我那颗残损无法弥补的心。
心,就在夜里,无尽地沦陷。
-全文完-
▷ 进入纳言清少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