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我习惯在晚饭后点颗烟，安静地坐在窗边的小桌旁，抛开工作一天的疲惫，静静地欣赏窗外的夜色，看烟雾升起消散。

深秋的傍晚，偶尔还能听见孩子在楼下的嬉笑声；天凉了，似乎一切都变得格外安静，尤其在这种上世纪80年代的旧小区中：三栋楼房围成的方形，院子里几棵古老的大树，还有紧贴在红砖上的爬墙虎。每当秋风起，那漫天飞舞的树叶就好像女巫施的魔法，随怪叫的风声飞进夜空，而后不知道去了哪里，风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荧光灯还照在青黑的水泥地上……

每当我手中的香烟燃到一半的时候，正对着我的那扇窗总会无声息地亮起来。灯火在这个大城市在常见不过了，林立的高楼里总是透出眩目的灯光，让人迅速觉察到那是一所豪华装潢的现代公寓，继而让人或者羡慕或者嫉妒或者不屑一顾。像眼前这种“古老”的板楼就好像菜市场里的大白菜，永远也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或许就因为这样，我更钟情于眼前这种白炽灯的氤氲的温暖。对面的房子应该是一居室，这样的房子通常都被主人租给来这里打工的人。透过不到十米的夜色，那房间里发生的事竟能如此地吸引我。

每天亮灯过片刻，就能看到两个年轻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或者说是男孩和女孩更合适）——坐在窗前吃晚餐。我并不是那种有偷窥癖的人，然而他们年轻的热情牵引我每天不得不注意他们。我知道他们看不到我，晚上我从不开灯吸烟，因为我喜欢那香烟上的小亮点的蔓延；我推断他们应该是毕业不久的学生，因为两个人都带着眼镜，就像我们单位里二十几岁的小孩一样。这天吃的应该是方便面，女孩侧面对着窗台，男孩正面对着窗台，我发现男孩总是吃得很专注，低着头，不停地夹菜扒饭，而女孩却时常抬头望她的爱人或者男朋友，似乎总有话要说。他们也许谈论这天上班的事，也许谈论天气或者其他什么，但我想终究是有关于生活的，因为我们谁也逃不过生活里的琐事和烦恼。几乎每天都是男的先吃完，然后坐在那里，抽起烟来。他吸烟的方式和我不大相同，他总是小心翼翼的点着香烟，然后把香烟擎起很高，每吸一口都间隔很长时间，就好像每一口都能让他放下什么重担或者能解决什么难题，吸的时候稍稍皱眉，吐出的时候如释重负，偶尔他也会向旁边的人吐一口烟，女人就用两手左右开工不停地扇，皱皱眉，男人就笑了，直到烟雾散开。他们总是有说有笑。也许他们的收入并不多，也许他们还有未完成的工作，或者承担养家的负担，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大城市里顽强地生存着，或许我们每个人都如此，只是我们已经忘了很多有关生活的美好记忆，而他们每天的晚餐时间都在体会生活的美妙时刻，就算餐桌上只有两碗方便面，他们也吃得津津有味。

此时此刻，他们会遗忘室外的寒冷，不计较晚餐的是否丰腴，快乐时刻洋溢在脸上。而我，有多久没看到这么知足的人了？每每看到他们的笑容，我就能忘记所有的烦恼，我深深地被他们简单的晚餐时间所吸引，想象窗外秋风肆无忌惮地席卷着城市的垃圾，枯黄的叶子随风漫天飞舞，唯一安静的就是那扇小窗昏黄的灯光，和一对蓬勃的年轻人每天听不见声音的晚餐短片，那种笑容，让我满足。每个人都在为生存奔波，谁还有时间注意那凉凉秋夜下小房间的温暖呢？我为自己找到这样一个忘我的空间而偷笑。其实，每天饭后点颗香烟看北京的夜景成为我一天中最美妙的时刻。　

本文已被编辑[西域诗韵]于2005-12-9　10:29:50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