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云力撕开了一盒烟，每人发了一根，说：“抽完了自己拿，都不用装客气！”我们都笑了。
我跟建池是不会吸烟的，想把烟放回去，谁知他们六个很快就结成了反对战线，说：“不会抽也得点上象征性地吸，少数服从多数，今晚你们两个念书的也不能搞特殊！再说了抽这个玩意是你们迟早都必须学的，这个社会就是个烟酒的社会！”我们俩只好宣布投降。
八个人喷云吐雾，整个屋子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人间仙境。我和建池被呛得连咳嗽带头晕，他们六个则飘飘似仙，怡然自得。
建池有些无奈又有些羡慕地对我说：“看来我们有些落伍了。”
我笑了笑，有些自嘲地说：“是啊，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他们六个直到笑得带有了苍凉才止住。
这时云力从柜子里拎出了三瓶“董郎家”，又给每人发了一个酒杯，说：“先来这三瓶打底儿，柜子里还有五瓶！”说完挨个把酒给倒上。
我听完后差点没趴在桌子上，心想看来今晚不是要一醉方休，而是要不倒难休！对着面前满满的一杯酒我产生了很大的望而却步的感觉。
“我们在同一年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而且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十八岁了，以后我们都是成人了……想说的实在是太多了，都不知该说啥了。来！一切都在这杯酒了，先干了这杯，有啥话一会儿再说！”云力站起来举这杯有些激动地说。
我干得最慢，还是借不断想象武二郎连喝十八碗的豪气才喝下去的。幸亏我一直崇拜着武松，不然的话就不会那麽轻易地就去联想他，这杯酒也就不知道得干到什么时候。榜样的力量真是伟大的，这就是强有力的见证！
“吃菜！吃菜！”
大家一起先对那条鲤鱼展开了围剿，我是吃的最多的，不光是因为它诱人味美，更主要的是想压一压波涛汹涌的酒劲。我们吃的同时还不住夸鱼做得香，一条肥实的大鲤鱼转眼间就成了《老人与海》中那具大鱼骨架的模型。看这种吃相，我们仍然是一群没有长大的孩子。
我稍加思索来了两句：“年年有鱼年年夸，年年都饮董郎家！”
“好！念书的就是不一样！”大家的掌声十分激烈。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向建池耸耸肩，我们两个的脸都已经被酒燃烧得恰似刚刚升起的太阳了。
二
“我和两个大学生喝一个，一次能喝多少喝多少，不一定要干。祝你们学业有成，以后就全靠你们为大家争光了！”云力端去杯朝我和建池示意。
“大学生”三个字燃起了我的深深惆怅。究竟能不能冲破摆在自己最跟前的中考这到关卡我都一直觉得是个很大的x，更不用说以后有没有机会上大学了。建池离大学的距离则比我近了许多许多，毕竟他已经进了高中，比我提升了一个跨越性的档次。但是我却没有把惆怅表现在脸上，过年了嘛，图个喜庆，不高兴的事情都得暂时先埋在心底。
“好！愿我们两个都顺利进入名牌高校！至于争光的事情需要我们大家共同努力！”我说。
“对！”建池说。
我和建池每人来了一小口，云力则喝下了少半杯。
八个人开始自由组合式的相互敬酒，敬酒的理由五花八门，“惊人之语”连绵不断。但是每个人每次喝下的酒的多少是不同的，根据个人对酒精的承受度而定。我跟云力组合的次数最多，愿意很简单，就是我们俩的感情最深厚。
碰杯声谈笑声酒气烟雾菜香等激烈地绞和在一起，像一锅正在沸腾的八包粥。三瓶“董廊家”眼见着就被解决了，我晕晕欲吐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了。但是我还能压得住。喝得正在兴头上的云力又起开了第四瓶给我们把杯添满。
“建池，你现在的感觉如何啊？”我问，觉得自己都有些吐字不清了。
“想吐！我们一起敬他们一个酒，然后说两句，建议一下尽快结束吧。”建池醉眼迷离地说。我一听是个好注意。
我们俩人握着酒杯站了起来，手都有些拿不稳了，这突然一站起来我感到一阵猛烈的天旋地转，定了定神，我才说：“我们俩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工作顺利，多赚大把大把的人民币！我们尽快结束战斗回去睡觉吧，我们两个马上就坚持不住了，出了丑就不好了。”
“前……前……前一句话我爱……爱……爱听，后一句我却不……不……不赞成。但是就冲你的前一句，我……我……我干了这……这杯!”坐在我身边的铁华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两句话说出来。他从小就口吃，再加上今晚喝了酒，所以说句话就更困难了。平时我们都爱取笑他，这次却没有，都静下来瞧着他等他把话说完，都为他捏着一把汗。说完后，铁华真的把整杯酒一饮而尽！我一直替他数着呢，这是第五杯。看来上天是公平的，让他口吃了，却赐给他一个很棒的酒量。
我一挑大拇指，说：“铁华，你真海量！”
铁华骄傲地一拍手，随后用手理着他那被染成黄色的如钢丝般直竖着的小短发豪气冲云天地说：“yes！”这回声音清晰，干净利落，并且洋味十足！
“噗！！”他们六个同时把酒喷了出来，有的喷到地上，有的喷到了自己的裤子上，还有的喷到了一边的柜子上，总算没人喷到桌面上。我笑得满肚子疼痛。最幸亏的是我嘴里没有酒，否则非得喷对面的金功一脸不可。
为什么刚才铁华口吃时大家没好意思笑，这回他一个干脆的英语单词却引起了满堂喷酒呢？因为铁华只是吊儿郎当地念完了小学一年级，斗大的字连一筐都认不了，根本不知道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是“何方神圣”，结果这回却突然配合着自己那样的发色和那样的动作冒出来那样的一句，似乎是刚留学回国，真是再经典都不过的绝招。
我捂着肚子独自感慨说：“士隔多年，需喷酒相看！”
“笑……笑……笑什么？”铁华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不笑了。继续喝酒，今晚都别走了，受不了了就睡！”云力一指旁边的大床说。
后来八个人陆续坚持不住，吐得地上一塌脏污，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呼呼睡去。
桌上的八个空盘子八个空杯子和柜上的五只空瓶子还有地上的两个空烟盒盛满了喧闹后的空空寂寞，不知钟表发出的哒哒声是不是对我们的嘲笑。
三强在半夜醒来，出去撒了泡尿回来后用他那双因长期从事粗重活计而被磨得皮肤开裂的手把我们全都弄醒。
“起来！起来！怎么都睡着了啊？起来接着聊天吧，再相聚恐怕又得一年后了，良宵一刻值千金啊，起来，先一起唱首歌提提精神！”三强对我们说。
“唱什么？”七个人一起半睁着眼睛问。
“就唱我们小时候都特别钟情的《潇洒走一回》吧！”
“你先起头！”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预备！一起！”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本文已被编辑[曾是刀客]于2005-12-8 19:54:2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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