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古道,西风,瘦马。
马上的骑士,是孤独的,孤独的足,孤独的眼。囫囵吞下了多少如此的月日,自己已经毫不记得,但往后的路,已足够他反刍,细嚼出深深没底的回味。——眼前却只有一样的残阳如血,一样的冷而且长如二十年前的剑。
马行如龙。
西风乍起,空气中陡然多出一痕如水的剑气。马上的骑士双目微闭,缓缓的勒住缰绳。
只听背后一个声音道:“果然不愧是孤伤剑客‘一叶千门’,只不知‘孤伤剑出’,是否真能够‘有死无生’?”
马上的骑士仍然没有回头,只是淡然道:“你想试试?”
“早想一试。”话声中他的剑已出鞘,三丈之内,全都笼罩在他的剑气之下。“我的第一招是‘长风几万里’,第二招……”
“没有第二招的。”
话声也还是一样的孤独,冷,但他的剑更冷。
夕阳已经完全沉没了下去,古道上空余着一行新踏的蹄痕,渐渐拉长,渐渐远去,逦迤到一个看不见的远方·
(一)
一片肃穆,徐行的车轮缓缓辗转着天地间的繁华和冷清。叶千门轻轻的卷起车帘,便看见了多年未见的雪。带着一浅钩潦倒的忧伤,纷纷扬扬的,冷眼看着人间世的炎凉与冷暖。
他抬眼看向天空,天空仍是如廿年前的高而且远,似乎是他生平未见过的高而且远;腊梅树上的花朵已经绽开,历年的枯枝,寥落的很。
“阿病……”他颤抖的叹息一声,同时想到廿年前的一幕:在那高而且远的天空下,在那纷纷扬扬的落雪中。看那腊梅树上的梅花,看那花瓣上的柔雪。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伸长舌头去接那多情的雪花,可是雪花还没有到她口中就早经融掉了。她急的直跺足,拉着他的手说“你帮我,你帮我啊。”……
半空里“簌簌”的一阵声响,叶千门惊异的回过头,便看见许多积雪从寥落的枯枝上直坠下去了。他怔怔半晌,才明白他的阿病已经不在,已经远了,一去再不复返了。又是一声长叹,叶千门缓缓放下车帘。
“少爷,前面有一家客栈,要不要进去吃点东西再走?”年老的车夫勒住缰绳,回头问。
“好。”
因为时候已经是黄昏,客栈中人很冷清,可以任意拣最好的座位。叶千门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只要了一壶酒,独自的喝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个声音道:“这里有人吗?”
叶千门诧异的抬起头,看见对面一个十六、七岁的绝美的黄衫少女,手中横着一把黑漆漆的长剑,见叶千门满脸的迷惘之色,又用剑柄轻叩桌面,凤眉微蹙道:“这里到底有没有人啊?”
叶千门失望的收回目光,将差点脱口而出的“阿病”硬吞回肚中,道:“没有人的,姑娘尽管坐。”说完,再不看她一眼,仍是一个人自斟自饮。
那黄衫少女面容一冷,似乎生平没有受到过如此冷落,只见她重重的将剑往桌上一扔,极大声的向小二道:“要两坛上好的‘湘妃酒’,再随便炒几个最好的菜。”
小二满脸惶恐的道:“姑娘,可不可以换一下,竹叶青、女儿红、稻香酒、杏花酒,我们这里都有的。”
黄衫少女柳眉倒立,一双很好看的凤目圆睁道:“哼,你是怕我付不起账么?”小二战兢兢的道:“小的,小的不是这个意思……”黄衫少女脸上的怒色渐消,道:“那你还不快去取?”小二期期艾艾的道:“这个……这个……”黄衫少女大怒道:“你再不去我就杀了你。”说着已将桌上的剑抓在手中。
“哈哈哈”,那边两个黑衣大汉大笑道,“任姑娘你就别为难小二了。要知道‘湘妃酒’乃是四川剑阁所产,数量本就不多,这滇中一带总数更不会超过百坛。这家客栈号称城中第一,怎也不愿承认店中无此酒的,任女侠若非要饮时,敝兄弟家中倒有几坛,只是……哈哈哈”两人眼睛看着黄衫少女,满脸俱是轻薄之意。
黄衫少女重又将剑放回桌上,轻哼了一声,道:“既然知道本姑娘就是‘冰雪女侠’任语桥,说话就得放尊重些。”那两个黑衣大汉对望一眼,突然又大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黄衫少女不满意的瞪了他们一眼,“你们笑什么?”
“任女侠,你可听说过‘江东二鬼’这名号?”黑衣大汉眼睛齐齐看向任语桥。其中一个道:“在下不才,正是索命鬼风魂。”另一个道:“勾魂鬼雪浪。”
谁知任语桥也学着他们先前的样子大笑起来,笑的腰都弯了,道:“是,是。其实即使你们不说,单看你们的这副尊容,本姑娘也知道你们是鬼。”
“江东二鬼”大怒,手只一抖,两道白光激射而出。定眼看时,竟是两只旋转不息的酒杯,浓烈的杀气从酒杯的旋转间重重散发,三丈之内,全都笼罩在这杀气之下。这一招唤做“索命勾魂手”,乃是“江东二鬼”行走江湖浸淫半生的绝计,不但杯能伤人,杯中的酒更可以奇伤人七经八脉。
任语桥一动不动,似被这一招之威吓的呆了。眼见酒杯已至身前,凌厉的罡风激的她的黄衫不住飞舞,如劲风中的一枚秋叶。谁知她身后突然伸出几根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平空弹了几下。那两只酒杯去势一缓,竟轻飘飘的,如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般一起一落的飞了回去。
时间在一刹那间中止,良久,始听任语桥叹道:“好深厚的内功。”
“江东二鬼”心中虽是赞叹,眼光却狠狠的瞪着叶千门,口中恨恨道:“也不见得有多好。”“叮叮”一阵兵器激荡之声,两人手中已多了一对判官笔,一对铁钩。
蓦地一股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正个客栈全都笼罩在这种无形的压力之下。那边小二只感到胸中似有千斤重物压着,沉沉的艰于呼吸。心中虽想向外逃,怎奈脚下却挪不出半步。
任语桥看似沉静无比,但握剑的手指已隐隐掐的发白。叶千门仍是直如未闻未觉,缓缓的在杯中倒满一杯酒,整个客栈都充楹着酒入杯中的汩汩声,如在空气中荡起了一圈圈涟漪,那种无形的压力不觉减轻了许多。
“天地乾坤,钩魂锁命,灭杀。”
随着这一声厉斥,本来已将淡却的压力不觉又加深了数分,“吱吱”两声,叶千门面前的酒桌竟自碎了。
如天外闪电之一现,一对判官笔,一对铁钩飞刺叶千门。
叶千门举着酒杯,冷冷道:“再练二十年,或许还可以挡我三招。”叶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但飞刺而来的判官笔和铁钩都落了空。“江东二鬼”大喝一声,招式更加凌厉,更加猛烈,可惜连叶千门的衣袂都没有沾着半分。
叶千门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冷然道:“不要逼我出手。”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剑。乌黑的剑鞘别无装饰,只剑穗随风飘拂着,显出“阿病”两个字来。
“孤伤剑。”
“江东二鬼”和任语桥几乎在同一时间惊呼,脑中也立即想起二十年来的武林神话:“天煞孤星,一叶千门。孤伤剑出,有死无生。”
“江东二鬼”目不转睛的仰视着这柄充满传奇色彩的江湖名剑,竟不觉手中兵刃“叮”的落在地上。
(二)
雪,纷纷的下,仿佛永远没有止歇。多情的雪花永远是新的,用自己的全部点缀着世态的苍凉,皑皑的在草屋顶上落了一地。草屋外的那株梧桐树长的更加高大了,二十年前那个叶千门亲手做的秋千也仍然横在树下,孤零零的、萧索的沐浴在风雪里。
物是人非,曾几何时,短短二十年的光阴,树下剑器舞动的风声,秋千上阿病的欢声笑语却已遥遥的再不可闻,仅如袅袅空中的一点余音,挥不去,抓不住。
叶千门挥一挥衣袖,轻轻拂起石碑上的积雪,分明的现出石碑上“千门叶氏之妻阿病之墓”几个字。“阿病,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带你跟我一起走,以后,我们就可以永远的再一起了。”
他左足又踏前半步,突然感应生出一丝警觉,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似乎再隐隐阻止他上前。试一凝神,一切又似自然。但当他稍一松懈时,那种感觉又在了。如是者三,叶千门竟惊起一身冷汗。
“嗤嗤”两声,雪地下两柄长剑飞刺叶千门,一刺眉心,一刺足底。
杀气,好凌厉的杀气,对手居然能将这漫天的杀气完全凝结在一剑中。
叶千门仰面一个大翻身,直化作一团白影,凌空向后飘出。但那两柄剑却是如影随形,一去不悔,一去不归——“一剑誓无归”。除非真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否则天下绝无人愿使出这一招。这一招虽可以将一个人生平所学,全部潜力凝聚在一剑中,但一招过后施法者也立即会受到神功反噬。轻则瘫痪,重则身亡。
天地之间的生气完全为这一剑所摄,世上决无人可硬挡这石破天惊的一击。那团白影犹未落地,两柄长剑已经穿胸而过,但——轻飘飘的毫不受力。定眼看时,却哪里还有叶千门的影子,两柄长剑刺中的不过是一件白色的衣衫,只是受内力所激,圆鼓鼓的恍如真人。
两个紫衣大汉大呼道:“师父,弟子未能替你报仇,无颜见你老人家于地……”一句话未说完,吐血而亡。
叶千门默默看着这惊魂荡魄的一幕,过了许久,方冷冷道:“你为什么还不出手?”
空气里霍然平添出一痕其寒如铁的剑气,纷纷的落雪一沾上立刻凝结成冰。雪越下越紧,不一刻,已经铸成一柄有形的冰剑。剑锋遥指叶千门。
叶千门声音更冷道:“如果你刚才出手,我一定难逃此劫。”
“我只想跟你公平一战。”
“你也是蜀山弟子?”
“我是大师兄蓝同影。”
“你师父死了?”
“是。”
“蜀山门下五大弟子都怀疑是我杀了他?”
“除了你,天下无人是我师父对手。”
蜀山掌门莫星移自第一次跟人动手气,就从来没有人能在他剑下走除十招。数十载的修炼,他的剑法已臻无人之境。当今天下武林人才凋敝,的确只有叶千门这个武林神话中的人物堪与之敌。但是,这些后辈又怎么知二十年前叶千门与莫星移那段生死之交。
“你要与我公平一战?”
“是。”
“我剑一出,有死无生。”
“我已练成蜀山无上之境的‘幻影大法’,便是师父在世,也不过如此。”
“你仍然挡不住我那一剑。”叶千门坚定无比的道。
“生与死,本就是一柄出鞘的剑,但求一战耳。”蓝同影的信心在动摇。
一声轻斥,蓝同影已然出手,剑气催发,直映得他一身白衣皆化作碧青。气浪流转,惊起飞雪无数。但是叶千门仍然没有回头。
“大江东去”,蓝同影竟以这江湖中最最寻常的剑法一剑斜刺叶千门。但叶千门竟不敢硬接,身体如旋风般一转,已然避过剑锋,斜斜向后掠出十步。
要知一般剑法皆是以轻巧灵动为上,但越是上乘的剑法越须以精深的内力为根,招式也反而越是普通。——看似普通,其实已至反璞归真的先天之境。——昔年剑神萧屹便是以以招“剑锈酒残”刺移星教左使水落痕于剑下。
叶千门脚跟未定,蓝同影的第二招又至。招式仍是平平实实,毫无新奇巧妙之处,但犀利的剑风已将叶千门的后路全部封死。叶千门退无可退,谁知他又是一个翻身,只是翻起时,早用剑柄在积雪上一点,转而向蓝同影头上掠过。
“幻影大法,化身万千,化。”一声厉斥,蓝同影的身影居然一化为七。七个人影,持七柄剑向叶千门刺去。四面八方的剑影已将叶千门重重围住。
叶千门目中精光闪射,低低的一声长吟,一痕宛若秋水的长剑已经出鞘。
(三)
叶千门踉踉跄跄的走在雪中,心中并没有胜利后应有的欣喜。其实他的武功跟蓝同影只在伯仲间,因为他们都已至剑道的颠峰。但是他有信心,有剑出无生的必胜之心,所以他胜了。同时也付出了代价,“幻影大法”实是天下第一奇功。当他的剑贯穿蓝同影咽喉时,蓝同影的一个分身却也刺穿了他的肩台。
打铁声一声一声传来,如一下一下敲击在叶千门心上。
打铁人没有什么技巧,只一下一下笨拙的抡着铁锤重复的敲。但在此时的叶千门听来,却有如音乐。他像着了魔般,一步一步向打铁人走近,浑不知自己已经中了“大悲明王咒”的蛊惑。
“大悲明王咒”本是一门极为高深的音功,跟佛门“狮子吼”,道家“水龙吟”系出同源,可以在不经意间控制人的心神。只是“大悲明王咒”一般只用于语音中克敌,这打铁人能将其融和在打铁中,显然武功已非泛泛之流。
其实打铁跟武功本没有什么分别,只要能将铁锤砸在人身上,那也可以称为武功。叶千门已经越来越近,打铁人将铁锤举得更高,隐隐已将叶千门的退路全部封死。
突然一个焦急的声音道:“不要啊二师兄。”
叶千门脑中猛的一丝清明,朦胧间看见一个人举着大锤狠狠砸向自己脑袋。他头脑中虽仍是模模糊糊,但多年跟人交手的经验却促使他本能的向打铁人怀中撞去,同时剑已随之出鞘。“孤伤剑出,有死无生。”
打铁人想不到他竟有如此急智,微微一怔,已死在叶千门的潜意识的本能反击之下。
“二师兄……”一袭黄衫的任语桥飞扑过来,紧紧抱着打铁人,眼看着打铁人的身体逐渐变冷,不禁心中悲恨交加,道:“二师兄,是我害死了你,可是他……”她的目光转向叶千门,但叶千门早已经昏厥。
任语桥心中一阵矛盾,她原本为了替师父报仇而接近叶千门,然后伺机杀了他。可是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跟叶千门相处,她却对叶千门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和亲近感,她在心底深信叶千门决不是杀害师父的凶手。当她看到叶千门即将命丧二师兄之手时,竟然有一种钻心的痛,有一种愿意替他死的冲动。
此时她眼看着同门师兄弟一个接一个因为叶千门而死,任语桥也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她的心中仿佛有一个自己跟另一个自己在交锋。一个自己挺着尖锐的长矛步步进逼道:“任语桥,难道你忘记师门大恨了吗?纵然他真的没有杀害师父,但你可是亲眼看见师兄死在他剑下的啊,如果你还有点同门之谊,就快一剑刺死他。”另一个自己挥着铁盾拼命抵抗道:“他是被迫的啊,如果不是师兄逼他出手,他一定不会的。你要我杀了他,我,我做不到。何况,他还在昏厥中啊。”
纷纷的雪花并不为任语桥所动,仍然不紧不慢的下。终于,任语桥长叹一声,俯身抱起昏厥中的叶千门。雪地里踏出一路浅浅的足迹,但不久,立即又被新的雪花覆盖,再也看不到了。
仍然有些残余的昏沉,叶千门睁开他的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小木屋的昏黄的屋顶。他才发现自己躺再床上,床旁立着一个小桌,屋顶上的昏黄便是这小桌上的烛火发出的。昏黄的烛光下,一个黄衫的少女静静坐在床沿,不知道在低头沉思着什么。
“阿病。”叶千门突然坐起紧紧的抱住那黄衫的少女。任语桥心中一惊,随着脸上满是羞红,感受到叶千门身上强烈的气息,一颗心砰砰直跳,宛如鹿撞。“阿病,二十年了,我想得你好苦。”
任语桥的心跳逐渐平息,但是没有推开叶千门,只是小声道:“我不是阿病。”叶千门猛的放开手,冷冷道:“你是谁?”
烛光下的任语桥更显出异样的美丽温柔,楚楚可怜,就像一朵不胜凉风的水莲花。叶千门微微一怔,肩台传来一阵疼痛。原来肩台已被一层白洁无暇的长巾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长巾上的一丝一缕都表达着细心和柔情。叶千门脸上一红,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感激的道:“任姑娘……”
任语桥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着叶千门那深邃无比的眸子。无须万语千言,所有的误会,所有的爱恨情仇全都在这短暂的对视中融化,消释。
过了许久,叶千门才道:“任姑娘,我要走了。我这次回来,本就是为了将阿病的遗骨移去的。”任语桥声音一颤,凄然道:“我们……还会再见吗?”叶千门怅然一声长叹,闭目道:“我不知道。——我要去的地方是天边的一个大草原,一个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大草原。那儿的人都叫它天尽头。那里也有一个叫做‘莫妍草屋’的小屋子。还有腊梅树……腊梅树上的梅花也该开了吧。腊梅下也有一个秋千。每当梅花落时,我便在树下荡秋千。唉,可惜那里从来都不下雪……”
说话中,他已经拉开了木门,一股冷风从门缝间直逼进来。任语桥忍着泪道:“你就这样走了吗?”叶千门身形一顿,可是没有回头,道:“该走的,总是要走的。”任语桥没有看见他眼中的怅惘,和凄楚。
“喝这杯酒再走好吗?”任语桥手指微微颤抖的倒满一杯酒,举到叶千门面前。叶千门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入风雪中。
“啊……”任语桥终于忍不住扑到床上放声大哭起来。
(四)
马车上沉甸甸的,叶千门收回望向园中草屋的最后一眼。别了,莫妍草屋;别了,任语桥。他挥一挥手,“起程吧。”
谁知年老的车夫却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刹时间一道杀气冲天而起,如一柄神剑般直迫叶千门。
“莫星移?”
“哈哈哈,”“年老”的车夫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副白净的面容,“想不到吧,叶大侠?”
叶千门冷冷道:“你没有死?”
莫星移笑的更加得意,“除了你,天下还有谁配说让我死?”
叶千门咬着牙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星移停止了笑声,道:“因为我的确没有把握胜过你,我们几十年的交情,你该怎么我是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吧。所以我只好来个诈死,让我的得意弟子们先消耗一你。”
叶千门道:“你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带着他们杀了我?”
莫星移大笑道:“想我堂堂武林泰斗蜀山掌门人莫宗师怎么会去做围殴的事,这种事若是传出去,总于我的英名有损吧。”
叶千门道:“你现在已经有胜我的把握了?”
莫星移道:“哈哈,我别的不信,小桥的‘七绝散’我是绝对信的过的。”
叶千门心底一沉,“‘七绝散’?”
“七绝散”乃是武林中最为霸道,最为狠毒的毒药,无色无味,中毒者七个时辰之内会全身经脉俱断,七窍流血而死。当年以蜀山剑仙云孤鹤的功力,亦不免死在此毒之下。
叶千门全身一震,想起任语桥的那杯酒。但他的心稍一乱,又复平静道:“你为什么要如此千方百计的置我于死地?”
莫星移狞笑道:“为什么?因为我恨你,恨不的食肉寝皮。你可知阿病本来跟我已有婚约的。可是就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出现阿病抛弃了我。我忍了整整二十年,可是二十年之后你居然连阿病的坟墓叶要抢走,连一个凭吊的地方都不留给我。你是什么东西。今日我一定要你一寸一寸的死。”
叶千门仍是冷冷道:“你确定你现在有让我死的把握吗?如果我真中了毒,为什么还没有倒下?”
莫星移冷笑道:“即使你的内力再深厚,你又能撑到几时。你倒是将内力移到‘檀中穴’上看看有没有昏倒的感觉?”
叶千门心底又是一沉,他不敢确定这是莫星移的诱敌之计,还是真有其事。他虽然知道任语桥对他颇有情意,但他们毕竟相处时短,怎比得过十几年的师门深情?
雪花点点的下来了,一片、两片、三片……它仿佛要用尽它所有的力气,积聚成足够二十年的冷,铸成一柄孤独、忧伤的剑,将过去的二十年全都埋葬在剑中。那个时候,叶千门坐在驶向天尽头的马车上,一个穿黄衫的少女依偎在他身旁。她会陪他一同看那腊梅树上的梅花,看那花瓣上的柔雪,一瓣一瓣的雪花出空中飘落下去。她急得直跺足,拉着他的手说,“你帮我,你帮我啊”……
本文已被编辑[曾是刀客]于2005-12-8 19:20:0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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