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二十岁那年,我突然发现这个普通的江南小镇其实有着很多让人心动的地方。我已在这里生活了差不多十来年。各个方面已接近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凭心而论,我喜欢他们说话的口音和他们笑起来的样子。除此之外,我也非常乐意他们喜欢我。
在每一个秋凉的薄暮,我都会出现在那条古老的街道上,欣赏着从眼前走过的每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我想我从那时开始喜欢上这个叫敖江的小镇。多少年来,我目睹着很多事物在有条不紊地发生着,其中包括一个又一个的秀美女子在我身边长大成熟,然后老去。
初中毕业后,我从一个三好学生沦落为一个社会青年。让个变化让我措手不及。在经历了三年醉生梦死的初中生活后。我开始变的安份守已起来,成天在家里看武侠片度日。只是有时候偶尔出去打打架什么的。
更多时候,我每天饭后的消遣就是在不远处的一条街上乱逛。天黑的时候,尤其是夏天,这条街的路边总是摆着不少七十年代那种流行的小木桌。桌边总是坐着一个肤色黝黑,光着膀子的男人。桌上面,也总是摆着几盘最便宜的下酒菜。一块一瓶的冰啤和形迹可疑的猪头肉,男人也总是很满足的嚼着猪头肉。不远处,几个很像他的娃在争着一个水笼头冲凉。这场景真是动人。
在街的中间,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菜场。在菜场的第一家是一个中年男人开的猪肉店。每天早上,他总是准时出现在一堆新鲜的猪肉中。笑嘻嘻的,同时右手握着一把看上去很快的杀猪刀。他向每一个路过的人行注目礼,那眼神仿佛在说“来啊。来买我的猪肉。”
在我记忆中,这么多年来他总是长年累月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运动衫。运动衫的背后,印着几个字--中学生演讲大赛第二名。
他有一个女儿,长的白白净净的,说话也细声细气。
在街的另一头,有一家私人电影院,大门口的墙壁上总是贴着许多劣质的海报。电影院老板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他总是用自已的一些想法来表明当天要放映的电影的内容。记得有一次印象最深的海报是宣传:泰坦尼克号:的。海报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是用毛笔沾上红色颜料,血淋淋地写上电影的片名。在夜色中极具震憾力。
再走过去一点,便是一家理发店。开店的是父子俩,父亲手艺非常的好。不过轻易不出手,只在重要时候出现,一般情况下,都是他的儿子来应付。他是一个帅哥。闲时总是抱着一本厚厚的文学名著在看。------一个典型的文学青年。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有种大隐隐于市的冲淡之气。
有一次,我还在另一条街发现了一家刚开业的网吧。里面任何时候都是人头簇簇,各式各样的人打着哈欠从这里进进出出,只不过在里面上班的几个女网管异常严肃。任何时候都不笑,而且脸色苍白,行动诡密。可我还是喜欢上了其中一个长的一对兔牙的女网管。
我居住的地方是一幢七十年代建成的集体宿舍楼。里面住着大约一百多户人家。每个人象土拨鼠一样在暗处生活着,过的勉强而惬意。在我家的对面,住着一位音乐老师。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一举一动都十分得体。头发梳的很有条理,而且无论什么时候都围着一条白围巾。在他在走廊灶台炒菜的时候也不例外。通常情况下,当菜炒到一半时,住在这层的人都可以听到他嗓音圆润的呼唤里屋里的妻子“烟,亲爱的,给我把盐。”
事实上,他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除了偶尔喝点小酒,呈现出一种短暂的活泼之外。
夏天时,这幢宿舍楼闷热无比。整整一个夏天。我除了在屋里流汗外就想不出还有其它事可做。如果你没有亲身经历的话,你是绝对想像不出这一幢楼上有几万只蚊子一起飞舞的情景。在这样的环境下,上厕所是一件痛苦的事。因为在那里总有很多好客的蚊子在等着你。所以一盘蚊香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我突发奇想,每次上厕所都点了六盘蚊香。在战略上给予敌人以毁灭性的打击。事实证明效果不错。可被熏倒的不只是蚊子,我每次从里面出来时,步伐都极为踉跄。
而且睡觉的时候也不例外,不久之后我就想出一个妙不可言的办法。就是拿来一个灯笼过来,把外面的纸撕掉。然后用别人不要的蚊帐剪下一小块围在宠架上,再在下面挖一个可以开合的出口,以便于脖子可以进去。睡的时候就往头上一套,裸露在外面的手和脚再缠上几层旧蚊帐。这样,就可以安稳的一觉睡到大天亮了。只不过,猛然一看,有木乃伊复活的味道。
有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时,忘了拿下头上的灯笼,差点吓死过一个人。
夜又静了,说话皆可听到,不知谁家的锅里还煮着糖水,空气中有甜滋滋的味道。这世界因此而变的真实起来。我歪着头,凝视着外面的黑暗。---白色的,柠檬味的黑夜。
我笑了,有风吹过,似乎有二胡声,它小心翼翼地在窗口边进进出出。最后慢慢消失不见了。我还是坐在那里,怀疑是自已在做梦。这游丝般的二胡声对于我有种真切的恐怖。但不久之后,我终究睡着了。在睡着的时候我在想;这城镇的一天又过去了。
本文已被编辑[孤独魂]于2005-12-5 23:33:23修改过
本文已被编辑[梦天使]于2005-12-6 10:10:23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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