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尘将房间一切重新的整理好。他将床单换成了明亮的颜色。雪白的有些刺眼。

他再从花店里买来大捧的勿忘我，那些细碎的花瓣带着清香，颜只喜欢这种花。

十月的天，西安已经开始寒冷起来。

颜在电话中说，我这个星期将抵达你的城市。

他突然闭上眼睛，听到自己寂寞的呼吸。颜的声音那样的真实中传来。

有时候感觉颜是个传统的女子，却会做着这样前卫的事情。而且不顾一切。

颜从不问他的工作，他亦是如此，他们除了在文字中了解彼此相同的灵魂。一般生活上的事情，他们从不谈论。

林说，尘，网络是一场幻觉，何必太认真？

他笑。

他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知道你在做一件无望的事情。这不是你想要的爱情。

可我不害怕。

我喜欢颜。

那么蓝呢？你一直没有忘记过，不是吗？如果你不是因为蓝，你又怎么会放弃你那段婚姻。让小可离开你？

你要知道，尘。没有一个女人能够不在意他爱的人的心理有另一个女人的阴影。

如果蓝回来？

况且，颜未必能舍弃一切跟随你，她是有家的女子。

林，我不知道。尘抽着烟，狼狈的说。可我需要颜给我的那份感觉，我们如同一人的灵魂，即使不说话，也能知晓彼此的想法。

而蓝，相聚，没有给我任何的承诺，没有说任何告别的话离开。其实我需要她用承诺绑住我。

林，这仿佛是一场无望的等待，可我还在继续。

蓝，你让我的心里疼痛，又过去了七年，蓝该二十九岁了，找到爱你的人没有，你在哪里？尘在心里默默的祷告自问·

那年，高中毕业，尘离开了家乡，和蓝说好，完成爷爷的夙愿，然后返回江南的小镇，等待蓝将书念完。也就是这个晚上，她请求他，彻底的将自己温软的身体交给了他。

他的泪滴落在她长长的黝黑的发中。他温柔的要她。然后他们长长久久的拥抱纠缠。

他说我会回来的，你等我。蓝。

她不说话，只是流泪。

当尘返回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之后，蓝逃离了学校，只给家里留书一封。

然后就彻底的消失。

他找过她，用尽一切的办法。可她象蒸汽一样没有了音讯。

七年的时间如流水一样消逝。

他累了。小可是一个简单的善良的女人。

简单是没有给他任何的压力，他不爱她，但她有他想要的温暖。

在相交同居一年之后，他决定娶她。

喜筵定在富丽王朝酒店内。那天是一月的六日，蓝的生日。

他永远没有忘记，蓝的突然出现。

她眯着眼睛，独自微笑着走近他。旁若无人。

她的头发短而凌乱，脸上的皮肤憔悴而干燥。

她穿着黑色的纯棉上衣，一条深红色的羊毛裙子，平跟黑色皮鞋。手中有件纯白的羽绒外套。

不曾化装的脸依旧干净美丽。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阳光。他感觉到她的心灰意冷。

她说，你真的将我丢了。

七年了，他叹息。他找了蓝七年。可她才出现。

她伸出手指，无比寂寞的看着他。

他知道她有话说。

他也伸出手，犹豫中握着她的手指。那样寂寞的手指，修长而冰凉。

她站在宾客之间，这样盛大华丽的场面，突然让他感觉是满目的苍凉。因为蓝象一只孤单的鸟，在颤抖中被逼仄的气流所吞没。

他想蓝一定寒冷。

他没有任何迟疑的跟着他出去，丢下目瞪口呆的客人与脸色大变的新娘。

在酒店外的高大狭窄的楼层通道口。呼啸着的北风冷冷的灌进来。周围是那苍凉颓废的复古的建筑，这个城市是西部开发的重要的一环。

时光已经不再，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空彻不如从前。

她掏出烟，向他要打火机。她抽烟的样子自然而轻松。

然后她明亮尖锐的眼睛又再次眯起，她看上去是天真而颓靡的。

你冷吗？

不冷，蓝说。

你去了哪里，我一直在寻找你，他说。

我回来了，她吐着烟圈，黯然的说，可是我的爱情已经苍白。

祝福你，尘，你终于找到了你前生的蝴蝶。

生命是一座怎样繁荣华丽的空城，腐乱到最后会如灰尘般的溃散。

尘的心如针尖般的痛。

他的蝴蝶，那前生的记忆的女子直到现在，只有眼前这个一脸漠然抽着烟的女子。他用七年的时间寻找等候她。没有一刻忘记过。

她没有说想他的话，他亦没有说。

那一刻，他只是感觉自己内心的混乱，象缠绕着细韧的丝线，可以抵达最遥远的记忆。

他很想问她这些年的经历。可是喉咙中象有棉花堵着，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她笑着说，你回去吧，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你不可以冷场。

时光真的很的短暂，所以我们不需要告别。

你住哪里？他问。

她说了酒店的名字，然后丢掉烟头，转身离开。

她突然站住回转身，说，尘，我曾经爱过一个男孩，我以为和他永远都不会相见。

可是我很想问他，他爱过我吗？或者是在某些不确定的时候。所以我找到他。

我一直相信长久的东西，这些年我等候是以为我会等到最后的结局。

不过，如果他爱我，他会在今夜走近我。我想。

如果他不想我再次的失踪或是死去。

然后她笑着上了一辆的士。

就在这一刻，他的心已经掏空，他不会再有犹豫。更不会矛盾。

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的对小可说。

他走出阴暗的通道，喧嚷的街道是穿梭的人群。他的心寂静下来。

他确定要她，那是年少的爱情。他要让她停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依旧会对她说，蓝，天黑了，夜空便会沉寂下来，我带你回家。

（未完待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