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一个刀客，每天带着刀游荡。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佛，佛说：放下刀吧，你注定……

——题　记

曾是刀客，做着自己的梦。

仗刀江湖载酒行，我习惯喝大碗很烈的黄干兑白酒，唱着悲怆的胡风，和欺负自己的土匪拼命，劫镖。我冷漠，但不骄傲，我得来的银子全分给贫穷的人们。

但在很多时候，杀人，凭自己的心情；或者见死不救，别人有他们的生生死死，我走自己的路上演自己的故事，没有关系。所以我很经常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大群凶神恶煞的围攻一个江湖小青年，然后看着他被杀死，无动于衷，鲜血从身上不停的涌出来，流成一地，像盛开的红色花朵，我有一种接近死亡的痛快。　

这是我习惯的生活，我以前这么过的，也将继续这么过着。

我毕生最为辉煌的战役是在四年前，华山金陵顶决战盛名江湖的十绝手无情子，我在第三百招的时候将手中的刀刺中那个人的腹部，他的血沿着刀锋流下来然后从我的手腕上一滴一滴地掉下去，汇聚在一起像是我从小在江南听过看过的温柔的河。杀死他后整个江湖为之轰动，此后在也没有人敢轻视我。

如果没有遇到小武，我的故事将会是另外一番样子，将一如既往的平淡单调，除了鲜血和江湖。我想我可能会渐渐对死亡麻木没有知觉直到哪一天我被杀死。可是他还是那么的出现了，在我的江湖岁月里。

小武的出场如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江湖侠士一样，在跟别人搏斗，唯一有点不同的可能是那些围攻者并不急于把杀死或者说不敢把他杀死也或者是打不过他，至于是哪一个我在当时真是不知道。其时的我在树上打着瞌睡做着忧伤的梦，梦里梧桐树拼命的在掉叶子拼命的掉，我在原地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内心一片荒凉。于是我醒了，十分恼火，我希望结局最好是两败俱伤然后我下去趁热打铁趁火打劫，然后抢了他们的装备换酒钱。太阳那么高，嘴里都淡出个鸟来。

让我更加的郁闷的是双方的决斗有点像武当派的武功———细水长流。那个剑客的功夫比我想像的要高。暗中我用内力催劲，将树叶打起飞向人群，接着就有两个人应声到地。我对自己的这一手飞叶伤人得意非常。

那个剑客大喝了一声还不快走你们找死么，接着其中一个大汉喊道我们撤，于是一群人燕子抄水纷纷身退，顷刻之间树林里安静下来了，安静的让人觉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从树上跃身下来的时候那个剑客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就这样静静的向前迈步，跟我一样低着头走好像找不到自己的方向。我突然间觉得那个背影好落寞，似曾相识。

我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他回过头来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就笑了，老实说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他说，你喝酒吗，兑着黄干的白酒。于是我也笑了，我们大笑不已，笑声在树叶间颤动，经久不息。

他当然就是小武。至于是小梧还是小武，我已经不记得了。

“你在舞台上你自己的骄傲和美丽中舞蹈，我在你舞台外寂静的黑暗中沉默。我曾愿用尽我有限的时光，就这样凝视、凝视、凝视，直到我随时间的流水化做雕塑或尘埃。可是当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片黑暗中的孤独和寂寞时，我拾起那束经年尚未凋谢的白合放在唯一的灯旁。”已经记不清楚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我看到这一段文字时，难过的蹲下来想哭。没有为什么，就是那样的突然而剧烈，心里很痛。　

我相信佛法，相信前世今生，相信冥冥中是有主宰的，有一种力量在操纵着一切，包括我和小武的故事。我们相逢，一起闯荡江湖，一起劫镖，一起做强盗，一起做大侠，一起喝着烈酒在夕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高声唱着刀断刃人断肠天涯飘何处是我乡，然后抱头痛哭。我才发现原来我们都是没有方向的人我们不知道路在何方该往哪儿走。我们一起玩弄着各样的人生游戏或者说被各样的游戏玩弄着，究竟是哪个，无所谓的事。

这段时光，那样的灰色却明亮，温暖，让我感动。

在一个月郎星稀的夜晚，我们杀死了有赛孟尝之称的洛阳金刀公子，只有我们知道暗地里他是令武林人士头疼十分的采花大盗草上飞。在准备逃跑时我们在护院且战且退，只是我突然间感到有什么不对劲，我看看小武，发现他在全身警戒的望着墙角的一个白衣人，那个安安静静的站着不说话的人，刹那间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害怕，因为我竟然找不到那个白衣人的任何破绽，他全身的杀气散发出来让我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小武的右手背划了道口子，我仿佛只听得见他的鲜血往下掉落的声音。周围突然就静下来了，静的可怕，似乎每个人都有种要窒息的感觉，而一切只是因为一个人的存在。我想我应该不是他的对手，至少我在气势上已经输了。

白衣人动了，我的心开始紧张，不禁握紧了刀，他有着一双锋利的眼睛犹如我很多年以前在沙漠里见到过的秃鹰，充满了不顾一切和凶狠，那是那个没有生命气息的昏黄留给我最为深刻的印记。

我听见他很稳定的问我说你就是慕容吧，我点了点头。

他说我是多情子，南海剑派一剑绝尘，无情子是我师兄。

他看了看我，说道，你受伤了。我说是的。他说四天后的这个时候在枫林渡口见。我点了点头，他就这样慢慢的转身而去，没有什么多余而瑕疵的动作，像亘古以来的浑然天成，我难过的发现原来真的无懈可击。

接下来的一天对于我而或小武而言宛如一生那么长，这是我第一次开始直面生死，无所谓也有所谓，我难以想象那红色的液体从我的身上流出来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不知道是不是也会汇聚成美丽的绽放的花朵。我告诉自己说有些事情要结束了，累了要休息了，我有一种难以想象的轻松。

这一天是我有生以来印象中树叶掉的最多的一次，那样的疯狂，前赴后继歇斯底里像在昭示着什么。夜晚我看见流星了，转瞬即逝，只留下汇聚欢乐和悲伤的划迹，一如现在的我。我开始唱歌，刀断刃人断畅天涯飘何处是我乡。一遍又一遍不听的唱着。

真的无所谓了，我开始觉得痛快和轻松，人生最难的不是做什么而是心里决定如何去做，真正想通了一切都变的简单了。

小武对我的放弃表示出了前所未有的不满和焦虑，他说即使多情子要复仇我们两个人也不是没有机会也不一定会死在他手里，你的武功其实真的不比他差，他这是心理战，让你放弃先在心理上打败你。我说我们去喝酒吧，要好好的痛痛快快的喝一场。他就不说话了然后我知道这代表着他很生气，我问他多情子走的时候我们都按住了刀，为什么我们没有出手。他无语，我无奈。

我开始决定开心的享受剩下的日子，这对于我而言真的是个不小的进步，我们真需要快乐的生活不要忧郁。白天的时候我和小武劈柴喂马烧菜做饭，当我看见小武吹气生火时把自己的脸弄的一团乌黑，我在一边笑的花枝招展手舞足蹈，我说我现在把你扔进碳黑中用一句诗句来形容一下，他问是什么，我说秋水共长天一色啊，说完自己又偷着乐了。小武也像个孩子一样不好意思的笑了，这家伙笑起来真是漂亮啊我不禁又一次感叹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我好想哭。

我想我是失去太多太多美丽的时光了。

晚上的时候我们喝酒，依旧是最烈的黄干兑白酒，廉价而剧烈，大醉酩酊。吃自己烧的菜，尽管小武不是没放盐就是弄焦了，可是我们依旧吃的不亦乐乎好象这是天底下最好的美味，我笑着说小武你的回风舞柳掌现在只能用来搓搓脚丫子，他说慕容你的飘柔刀跟你的人一样长相丑陋。

第二天梦醒时分，我心疼的发现自己的长出了白发，刹那间我似乎真的明白有些事情就要这样的不顾一切的消逝去了，再也找不回来。我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风呼呼的叫着，汹涌而绝望，不停的奔跑像淘气的孩子。最终，生命将在众语喧哗中退场,如雾如风的岁月像飘散的黄叶，撒落一地，无从拾掇。

我发现小武不见了，这是真的，尽管我可以很确定他不是那种没有义气危险的时候弃朋友于不顾的人，只是他的不辞而别让我很郁闷，非常郁闷。

我依旧每天喂马劈柴烧菜做饭喝酒唱歌，只是没有小武的日子欢乐少了许多，但更多的是让我一个人可以按安静静的坐着，想着，想着我的以前，现在，还有不知所谓的明天。渐渐开始喜欢这种平静的状态，喜欢这种沉淀的感觉。

第四天晚上我准备起程的时候，小武回来了，消失了三天之后终于回来了，可是我没有感到奇怪只是觉得温暖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来的。我们像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重逢，握了握手，彼此没有过多的言语，因为在这个时候很多话多是多余的了。

他给了我一个盒子，檀木所做雕刻龙飞凤舞十分精致。我问这是什么，他的回答让我至今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笑了笑对我说，这是孔雀翎。

很早的时候有一个据说，据说的意思就是他可能是真的可能是假的可能是现实也可能是虚幻，但是大多数的江湖中人，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种神兵玄奇的据说真是深信不已，而且越神越信。据说有这么一种叫孔雀翎的暗器，当她发射出来的时候，漫天像是盛开着的孔雀屏，让人屏息的灿烂与美丽没有人能够不目眩神迷，于是在你陶醉于其中辉煌时，兵刃刺穿了你的咽喉。没有人知道孔雀翎是什么，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死在了最美丽的笼罩里。

这只是一个据说，没有人见过，可是现在天下英雄最为渴求的暗器就在我面前。我感觉的到我体内的血液循环加速，喉咙有点干涩，但更让我深刻的是一大对的不解和疑惑。我第一次开始怀疑小武，怀疑他的来历与身份，我问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要跟你说一个故事。他说。

我叫小武，至于是小武还是小梧，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一来到这个世间就拥有了许多了梦寐以求甚至是做梦也梦不到的家世。我的家是武林四大神秘宝地之一的孔雀山庄；我的父亲是武林人人景仰的孔雀山庄庄主；我家的镇庄之宝，是江湖上人人畏惧的孔雀翎。

是的，孔雀翎，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像美丽女人的温柔一样让人难以忘怀。可是我不知道这究竟代表着什么，我不知道他们敬畏的是孔雀翎还是我的家族，我们的尊严似乎是建立在海市蜃楼上我难以想象如果没有他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我的父亲从小对我的要求近乎苛刻，他说我们是孔雀山庄的人，将来你要长大然后继承我的位子成为孔雀山庄第十九代庄主然后孔雀山庄会在你手中发扬光大，所以我每天要练剑四时辰练字四个时辰，我的童年与我梦想的江南温柔的河稳重的山漫山遍野自由奔跑着的风一路微笑颤抖着的野花没有任何的关系，一点他妈的关系都没有。我是个好动的人，所以我寂寞，所以我憎恨我自己是孔雀山庄的人我憎恨我的父亲我更憎恨孔雀翎。

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我想我是真的喝醉了，于是我当着众多宾客天下英雄的面说我不喜欢这里我讨厌这里我要离开这里，我忘记了当时父亲颤抖着的双手和这么多客人愕然的表情，于是我就更醉了。曲终人散后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哭了，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哭，然后就突然下雨，真的是突然而然，雨打窗台泪湿绡。我在第二天凌晨的时候醒来，吃惊的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这么老，于是心理更加难过。第二天，孔雀山庄里就在也找不到我的影子。

我的江湖岁月就这么开始，可是一切不像我所憧憬的那样，一切都透者无奈和现实。我饿了累了冷了流血了生病了没银子了我很想很想家了，可是我不敢回去。记得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了偷偷跑回家偷看我的父亲母亲，我看见他们斑白的双鬓垂下来在风在中飘动是那样的孤单没有着落，他们的脸上书写着对我深深的思念和对岁月无情的妥协。我几乎听到了母亲不停的忧伤的问父亲小武什么时候会回来他在外面冷不冷如果他回来我们以后不要求他做什么只要他回来只要他回来，我紧紧咬着自己的拳头没有出声深怕被他们听到直到流出鲜红的液体。那天晚上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骨纵相思肠寸断，那天晚上我是有生以来地一次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大谬不然，我从来没有那样痛恨自己。

可是这回为了慕容，更为了我自己，我终于踏进了孔雀山庄的大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看见过的一段文字“当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片黑暗中的孤独和寂寞时，我拾起那束经年尚未凋谢的白合放在唯一的灯旁”，我想我是真的错了，一直以来我才是那个自私的人只会为自己想着从来不会顾及他们的感受，当全庄的人都开心的笑了兴奋不已，当母亲老远看见我的时候哭着跑过来抱着我不停的说孩子你回来了你可回来了我很想你，当我看见父亲远远的站着没有说话只是那样不停的慈爱的望着我温柔的望着我，我就真的觉得自己错了。我没有哭真的没有哭，我亲吻着母亲额头上的皱纹心疼的问自己怎么就突然的多了这么多了呢。

丢失了太多了心痛了后悔了，回过头来才发现离开了这么久原来一直有人在注目着你温暖着你。

是不是生活注定要到处的走，才要远离熟悉的家门到处流浪；是不是生命有着无法承受的厚重，使我们总喜欢拒绝一些东西任内心荒凉。可是现在，时光已经轻蔑的证明了我们的错误，我们是否还需要依旧不负责任的向前奔跑。

我跟父亲说起了慕容，这个跟我一起拼命一样不知情归何处的流浪者。于是他带我到了我以前从未来过的地下室，穿过十三道厚重厚重的铁门打开十三层精致的夹子，然后我就看到了孔雀翎，这个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暗器这个另我百感千集的镇庄之宝。

我有点诚惶诚恐，毕竟孔雀翎是从不外借的。

父亲说，孔雀翎没了我们还在希望还在，你没了我们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叫慕容，一个很由忧郁的人，从来就是。

我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刀客，和大多数的人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我在四年前杀了十绝手无情子一战成名，现在他的师弟来复仇了而我想我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我就要死了告别这个尘世，我应该是一个没有什么牵挂的人因为没有爱情忘了亲情淡了友情至少在认识小武之前。所以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的，多少年以后，时光会把这段历史这段记忆抹杀，然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知道那个忧郁的刀客。

可是我认识了小武，然后他给了我从来没有人可以躲的过的暗器孔雀翎，我摸到孔雀翎的时候感觉到上面残留的温度我知道这很不容易不容易。我不想跟他说很感激之类的话，这很恶心。现在的问题是我可以拿着这个去杀了多情子，这样我就更出名了以后更加不会有人来惹我，或许我还会拥有名利美酒女人，对，女人，百战英雄迟暮日温柔不住住何乡，所有男人想要的我都可能因此拥有。一本万利。

可是，我突然间不想了。

不想的意思就是我不想用孔雀翎去杀了多情子，打打杀杀已让我麻木，生命在我看来已经渐渐变的很廉价很廉价，我很想问小武我杀了他又如何，活着有什么意义请告诉我。我很想看着鲜红的血液从自己的体内汹涌而出，然后我看着他慢慢的流完直到我死去，终结我的一生。我认识了小武过了一段很开心不忧郁的日子已经足够了我的人生已经很完整了我很满意就这样吧。

我真的是这么想，一直以来我对死亡就没有太多的恐惧。

只是这些话我不敢告诉他，真的不敢，当他告诉我他父亲说的那句话时我就决定不说了。

我决定走了。小武没有跟着。他说你要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这个，暗器只会带来流血而流血我们已经怕了，他说你的武功真的不在他之下请相信我。

很多年以后我长大了，真的说是长大了，从枫林渡口一役起开始长大。小武老是问我当年你真的没有用孔雀翎吗，我说那是真的我真的没用。他说为什么你可以打败他，我说我也不知道啊我摸到孔雀翎的时候发现心里面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它告诉我不要害怕你可以的，于是就这么着我就把刀放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我就走了然后突然间我就听见他痛苦的倒地我就看到他用剑刺穿了自己。

就这样吗？我说当然就这样我到现在也很郁闷我怎么就打败他了呢。

后来有一天我做梦了，梦里有个佛对我说，放下你的刀吧，因为你心理有了一种力量叫做希望，你已经不再需要刀了。

第二天醒来，我开心的哭了。

本文已被编辑[曾是刀客]于2005-12-4　14:35:5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