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女子,古今往来都是人们谈论的话题。她们的言谈举止,她们那浪漫的爱情传说更是许多人为之向往的意境。
写在前言
李香君
其实,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结局。当时光涤尽韶华,年轻的容颜被岁月吹散,我明白,所以的一切,是是一场来来去去的风,在某个停顿的瞬间,与我们错肩。
而我亦不能为她写一个结局,许多年后,我翻开书页读她的故事,看一树桃花在江南的春天开了又谢,想,这又是一段没有终点的旅程,而我,只能行经,无法改变。
于是,在这个冬天寒冷的子夜,我的指间划过她流星般短暂的一生,偶尔落泪,时常叹息,久久无言。
无法确知她委婉的心事,在那些漂洒的光阴里,她与他的爱情乍舍即分,她伸出等待的手,却握不住她的幸福。眉香楼外桃花千树,她也只能惘然地拾起一朵,插在髌边。
李香君,这慎持而俏丽的名字,有一种清奇的品格,含着些微的清苦与花香,如同这个春天,温暖而淡泊。我轻轻念她的名字,这名字在我唇齿间忧伤地流离,描画着一个遗忘的影子。窗帘外荡着一卷又一卷的风,将一副凌乱的金盏花,抖落在漆黑的夜色中。我推开窗,望见搌角牵起的那颗弧星,在深青的天幕上,闪耀着寥落的亮点。
我想,她一定是名了的,在遥远的十六岁那年的冬天,眉香楼的雕花栏竿落满初雪,她在纸上写下诗句,那是一首即将被他以毕生铭记的诗,而那时,她并为想到他的到来,她只是在落雪的夜里感到忧伤,那不可名状的忧伤,如寒江上孤单的小舟,凄清而寥廓,于是,她一一种珍重的姿势,抬腕,落笔,写道:
瑟瑟西风净远天,
江山如画镜中悬。
不知何处涸波叟,
日出呼儿泛钓船。
而在千年以后,我在寒冷的冬夜看她的故事,她的故事混杂在那些华丽饿日苍凉的变请里,盛放出桃花般的温暖的粉色。清捧着她那明媚的笑脸,那一刻,我的心里,有微微的疼惜。我仿佛看到她期盼的眼,水一样远,水一样空,水一样长。她等待的手,紧紧握住那把画满桃花的扇子,日日夜夜,在虎丘山下冰冷了春光与月华。那时,她并不知道,终此一生,她也等不来那涉尽千年的一握。
一握,然后告别,这一去,山长水阔无处问,是生命里最冷漠的永诀。她的裙边落满桃花,盈盈如一场雪舞。千年前的一个后眸,换来今世他的眷顾,她的心里满是欢喜。既然,要不了他的一生,那么,便只要这一刻吧,如果,不能与他长相撕守,便做一柄艳丽的桃花扇,将一腔热血,摺进他生命中最美好的爱恋。
可是,这决定,那么地叫人哀婉。我看者她的笑容,她的眼眸婉约而坚持,是战士马蹄下飞扬的落花,是英雄宝剑边垂下的流苏。而她命运的风沙,自初识那日便以扬起,她不曾逃避,只挥一挥一袖,将一川风雪化为一场桃花雨,画进她命运的花轴。
那一场桃花般温柔的雪,洁白了他来时的脚印。他来媚香楼的门前站定,依稀看到一树桃花,殷殷盛开。秦淮河上采舟画舫,枝柯摇动起满天飞花,宣泻出末最后的繁华。他在飞花里抖落了一身的风尘,翩翩塌上台阶。
十六岁那年 ,他与她处遇,一诗,一画,一个回眸。是前生注定今世难弃的约定,无须更多言语,她便知道,她是他一直以来的期待。她微笑,略略垂首,沉浸往昔。难以尽述那一番相知,明知没有结局,这一程风雪无阻,便有千次选择,她亦不会措失。他为她塌雪而来,只为寻她君子般的皎洁清香。而她,只缘敢君一回顾,便耗尽前生,也要换今世永诀前的一握。
最后一别的夜,没有月华如霜,惟风雨扑打窗台。他与她作别,为避祸,亦为自己报国寻一个出路。她知道留不住他,她的心事百转千回,抵达他眼前时,亦只能无言地低下头去,剪下一朵烛花。她新里清楚,爱他,就必须让他走,不舍,亦要舍。她将头低的更低,忍住泪,替他理好行李。
原来,生命中一些重要的场景,其实也只是这样的平常和,平常得,叫人心碎。那一夜,他匆匆的背影如此仓促,甚至,他连吻她一下亦不曾,只留下一柄扇子,与一句诺言。
媚香楼外桃花初谢,她闭了门,静静地等他,不施粉黛,亦不接来客。坚持得如同最完美的处子,将人世对青楼女子的枉恋全部打断。
然而,人世间的事便是如此奇特,越是抗拒,便越是有人逢迎。当媚香楼式一柄破空的剑,以等待的锋纫斩落无数达官显贵的依恋时,有卑劣如阮大钺,田仰之流,却欲强势压人,将她生命中的桃花,收入房中。
她是何等刚烈的女子,骨子里那一番骄傲与坚持,便战士马蹄,英雄宝剑亦不能英其锋芒。当强人意图来袭,逼得她无路可退时,她不退反进,自宿命的峭壁间断然跃下,将生命舞成一场桃花雨,堕落在红尘之中。那一刻,秦淮河边有铮铮琴韵,将她的勇气与刚烈,写成传奇。
桃花树下,血染香扇。她生命中最后的一舞,是为了他,可是,他看不到。
他隔她远远,有若千里。他们总是这样相隔,时间的,空间的,命运的手轻拨着他们的机缘,让他们一再错肩。我叹息着,翻动他们不忍回顾的那一段错失。乱世之中,或许真的容不下一对相爱的男女,他们思恋的指间划过彼此的缘分,伸向再也不能向隅的虚空。
她忧伤的叹息轻轻经过我的饿手指,在时空的转折处漂散。我合上书,合上她刚烈而哀婉的故事。春风佛滥,她柔弱的身影渐呈浅淡。我知道,她即将消失,在这淡薄的冬夜,她生命的桃花画在扇中,写进传奇。
我我还是不能为她写一个结局。我只有茫然地望着她,在虎丘的月华下渐渐幻灭。我想,这便是她最好的结局了吧,如同一个决断的手势,纯粹而干净。我仿佛看到她盈盈地转身,折下一朵桃花插进发鬓,然后微笑,说:朝宋,再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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