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到,我于树林间,偶然救下一只折翼蝴蝶,夜间那蝶却莫名消失。以后一月间,夜夜发生怪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且一同探下去。
怪事连连发生,还会有什么发生,看客们且随我的笔继续读下去便得分晓。
被我救下的蝴蝶消失后,第二日起,每夜二更之间,都会出现一景。先是撒下闪亮的光沙,随后飘下一个穿着映着淡彩霞裳的身影,在案台前伫立,片刻后俯身弄墨,约四分之一柱香时间,立起腰转身走向洗梳架,随着一会儿的细细梭梭的水声,那身影再次转身回到案台,竟于案前坐下,约一刻有余,等我揉了眼睛后再看,已然悄无声息的离去。次日清晨,我去案台前看时,便是丝绢齐整的一块摆放着,那上面还留下娟秀纤巧的字迹,一阅便知是个女子所书。
细细品读,她留下的每一段字迹,确切的说,那是一首首精美的骈诗,于下尽留蝶花印记,以书女孩家心事。
“幻蝶犹梦常思旧,遇君仁义将奴救。不堪羞涩诗一则,日后缘逢竟相留。”
“落叶枯黄遍野茫,踏摺拾起意也仓。碎言留罢随风去,客到恐闻羞躲忙。”
“夜时冒往步纤巧,恐将喧嚣随意捎。女儿心事谁知道,籍书含糊难为少。”
“夜夜更逢悄来往,静静无声君已梦。书言只在丝绸上,片言因觉来日长。”
……
转眼一个月尽去,每每清晨,我皆将前夜的丝绢齐整的收起,至夜前,于案台上铺呈新的一块丝绢,待新的诗词闺意。
月后翌日,我决定实实在在的会一会那个神秘的女子,便还像往日一样,预备好笔墨丝绢。等待着她的降临。
夜已深沉,看着样子,俨然已是一更有余,几近二更入初,想来应该尽到,却不料,三刻又过,依旧不见身影。想来定是忙于他事,未能抽闲再顾。这样想着,便翻身面朝里,不知不觉的睡去了。
三更时分,隐约的听到外面有打更人的叫声,“天干地燥,小心火烛。”并且敲响了手中的鸣器,重复了三回,随后渐渐的淡去,直至消失。
第二日起来,案上的丝绢和笔墨丝毫未动,前一夜,她没来。
此后的一周里,她像突然蒸发了一样,一直没有露面,诗词也没了。
上天有意安排,有缘的终将再见面;无缘的此生隔天涯。
我觉得或许是缘分未到,所谓可遇不可求的是缘分,强求来的,终有一天会再逝去。于是,如此琢磨明白后,不免淡忘了,只将那些诗词留于包袱中,提着剑,结了帐,告之老板,若有人问起,权且说我朝南去了,余的勿与赘言。
一路骑马,往西南方向走,穿过黄花岗,翻越葫芦山,暂歇于安济、西芹、青州,沙县、永安等处,再游过紫云洞山,于连城落脚,这样前前后后,连骑马带行路,或暂住或歇脚,用了三周不到的时间,实在是人疲马倦,也该用大段时日调整了,再有连城此地,往北有罗坊、雾阁、灵地,往南有莲峰、朋口,总之,乘此驻足之期,游览山川秀景,却也惬意得很,因此便决定在此落脚了。
进城后,解决了腹空事宜后,转而寻找了一家住店,付了月把时日的定银,随小二的引路,在其楼上里三层二号“绮云轩”内住下了。
事事都有预见性,缘来缘去之事,也不例外。
我落脚于连城不多时日,夜里,又开始那些日子的奇迹。这使我又激起想要结识那神秘女子的好奇心和强烈的欲望。
人是一个有欲望的动物,而这欲望,往往能给人不同的经历,也包括可能产生的姻缘。
这一日,我没有准备任何物品,除了一块丝绢,笔墨和一盆清水。我等待着奇迹的再次出现。
晚上,我将房门轻轻带上,在案台上摆了一只从集市中买的粉色绳线编织的流苏结,便躺在床榻上,面朝着房门,微闭着眼,假装熟睡,手枕着头,实际是以一种警慎的卧姿对应随时来临的情况,也包括奇迹,包括等待神秘女子的降临。
精灵通常是从天而降的,也有特别的;精灵不会总以一种方式来到人间,因为这是他们用以印证人们所理解的精灵的神秘。
这次,神秘的女子,依旧穿着白色的纱衣,只是那衣裳隐约的有些水粉的淡彩,倒显得她更加娇媚雍容。正像我所猜测的那样,这一回,她不再从天而降,而是蹑手蹑脚的、轻轻静静的推开房门,踏着罗步,轻盈得好象不曾着地,却有不像是仙人那般腾云飘飞,只还是女子的身轻,加上俨然是用脚尖走路,故而轻巧似飘云。
我将微闭的双眼睁开一条缝,故意翻了个身,只听得她像是因为我的动静而一下紧张起来,没注意到我在床沿系的小铃铛,因此碰响了它。此刻,我则将嘴遮上,躺在床上偷着乐。
她四周望了望,才觉得刚才是虚惊,因此吸了口气,继续朝案几走去。等到她在案台前站住脚,便轮到我蹑手蹑脚的从床榻上坐起,看着她好象放松了警惕并飘然坐在台前,着笔思索的样子,心里暗自思量:如此特别的女子,竟会跟到这儿,却然不简单;诗词那样温婉,字迹那样娟秀,衣衫虽华丽,但从刚才的举止,却可以看出她的俏皮和恬静的双重性格,想来,即使容貌一般,也因为可人的性情,值得结识为伴。
我没有将拖拉的鞋穿上,因为这样可以很轻巧的走到她身后,也便这样做了。
我颔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书写新的诗句。她那认真的劲头,怕是难以发现我的存在。当然,这便是我起初觉得庆幸的事。
只见她在丝绢上,先绘了一只折了一侧翅膀的蝴蝶,那蝴蝶的折翼恰与我记忆中身上的印记相反方向,这俨然说明了她的身份,此时,我便重新回忆起那日救回一只损伤一侧翅膀的蝴蝶,曾在夜里不翼而飞,却在之后的一月间,频频出现面前女子的夜间,而且还把那称为奇迹,不想正是我的猜测,却为何如此感觉神秘。
重新把视线拉回丝绢,一句诗文已然跃然纸上,读来依旧温婉。
“旅客临行留碎言,寻访踏阶收笺函。匆匆罗步赶马铃,只顾行程忘落阑。”
看来她找我,一路劳顿,连一路的好山好水的景致都没顾上,看着,倒觉惭愧,不禁油然生出怜香惜玉之意。但没立刻出声,又将视线转回丝绢。
只下一句又纤巧的如绣线落锦,却将刚才的虚惊,变为诗句,好不惬意。
“罗步悄探旅厢房,不慎铃声心惶惶。案前窥得罗绢影,知君情意妙词偿。若君能体奴家意,浅藏诗句待日长。隐去无奈终有时,相逢尽把心情唱。离别终不是奴意,只奢君阅应解谅。”
看来她算是情窦初开,虽有此意,诗词间却极力掩藏,即使藏不住,也只好怪罪于无奈情势。站在她身后的我,此刻已然忍不止对这样好词句的偏爱,因此有意读将出来。
“好一句,‘隐去无奈终有时,相逢尽把心情唱。’若是真无此缘,你我又若何谋面?‘离别终不是奴意,只奢君阅应解谅。’乞求原谅的,该是在下才对,小姐又若何自讨谅解,岂不愧煞在下。小姐绢上所留,真真的好诗句。”
“哎呀,吓着我了。你是……”
“你说呢?我在双城时,你就夜夜屡屡出现,随后留下写着诗句的丝绢,神秘的降临,又神秘的离去,今日又是如此,想来,那时俨然引起兴趣,却又一段时间不再留书,原以为小姐就此忘了,却又来访,还是一路兼程,倒显得在下不够大度了。”
“哪里,并非先生所言。只是家中告急,唯一的老父请人千里传音,恐将不日仙去。故……”
“如此,现在家中可好?”
“一周前老父嘱托我回来报恩,我刚应声,便见他已然驾鹤。”
“冒昧,在下不当问这样伤心之事。小姐即如此,也不必担心。你先前提到报恩,又为何事?”
“公子可曾记得,你救下过一只斑斓彩蝶,后那彩蝶竟夜间飞走,次日无踪。”
“如何不记得?”
“那便是奴家。”
“果不其然。”
“难道说,公子早就猜到……”
我诡谐的一笑,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其后话。
“公子不曾嫌弃奴家出身,前些时日不曾点破,小女子在此谢过了。”
“你看,既早已相识,何必再做如此生分之举,岂不显得多余。”
“公子所言正是。”
一切都如我所料,事情也顺理成章的进行着。
这一夜,因为那女子的来临,我的客房又一次通宵明烛。
那蝶化的女子,因那日得救,竟姓了“邱”,又因当时彩衣在身,便由此名“霞裳”。而我,却觉得此名不雅,为其改了名姓,曰:“苏岚”,她也觉得比之先前姓氏,确实风雅,故而兴然接受。此后,我们便籍当夜星光,乞愿相随,彻夜笑谈。
然而故事没有结束。所谓“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世事往往都需经历风雨,才能见彩虹;感情更是如此,波折后更见真意。
那么,还有什么波折,什么风雨需要我们去经历,才能是我们新建立的感情牢固,坚如铁城。
让我们拭目以待之后发生的事,看究竟结局将演绎。
……
……
欲知详情,请观后文。
(未完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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