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调动

调动，说来容易便容易，说来难是也很难，至于难易，那就要看调动的人是什么背景了。

新年将到，辛苦工作一年，眼看着可以回家跟父母团聚，吃上热气腾腾的年夜饭，本应该开心才是，但对于二中全体教师，却无论也高兴不起来。谁会高兴起来呢，任劳任怨工作一年，效益好的单位里大包小包地往家里领东西，就是一中的教师也能买上几瓶好酒，同为镇里的中学教师，而自己呢？裤袋瘪瘪无半分钱，买上一瓶好酒孝敬父母也是个痴心妄想，如此，让我等如何回家面对父母的期盼。

苏老师早在放假之前买好了一大堆的年货，只等着放寒假了。自从苏老师跟其镇中学里的一个女教师结婚之后，苏老师年年如是，把自己那点可怜的工资拿来跑调动。苏老师是明封镇人，1987年跟他的爱人结婚，爱人是明封镇中学的教师，因此，从1987年开始，苏老师就一直想调动回到明封镇中学，只可惜，努力了近十年，苏老师依然呆在古镇二中。

终于等来放假，苏老师叫了车子，搬了年货，直奔教育局局长家而去。前年，苏老师在局长家所在的大楼门前守了五天五夜，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局长，于是迫不及待地冲上去，……

结果呢？年货是送出去了，也得到局长的默许，一路高兴地回家跟爱人说，有希望了，于是，上街多买了样菜，还有一瓶啤酒，一家三口开心地吃饭，夜里，夫妻两睡不着，一块坐在床上计划着两人在一块的日子，我踩车你坐后，你买菜我拿篮子，我煮饭你洗菜，你洗衣我挂晒。然而，那计划一直等到换了新的局长，也未能实现。今年将会是如何呢？没有谁敢跟苏老师打听。

几杯劣质白酒落肚之后，苏老师开始说胡话了。

“妈的，这个世道真的乱了，小赵有啥能耐，凭什么他说走就走，而且进了县里。”

“苏老师，你别喝了，你醉了。”

“我没醉。你走开。”

“苏老师，……”

“叫你走开，再不走开我可要打人了。”

“我扶你进屋吧。”

“臭王八，你找揍呀？”

苏老师的拳头还没到我胸前，人就倒下了，我扶他进屋，盖上被子。

“小四，你说，我是不是很窝囊，很没用，觉得我可怜，所以你才这么一直地帮我，是不是？”

看着苏老师一边说胡话，一边流着泪睡去，我走出他那简陋的宿舍，宿舍外，裂了线的篮球场，低矮的围墙，远处，楼房林立，什么时候，那林立的楼房才会有属于自己的一个落脚地方呢？也许，这辈子只能是个奢望了。对于一个月五六百元钱，还要养家糊口的教师来说，能够有个地方住，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搭车去县城，与旁边的大叔聊上，方知道小赵的事。难怪小赵说走人就走人，原来县委里有他的人，且还是常委。

“只要你有人在县里当常委，要进县城，还不是一个电话就搞掂，”大叔看着我对我说。

“听说，价钱是明码标好的了。”

“是呀，进民族中学，最低价格是两万元。至于其他的单位，则不下5万元，更不用说交通局财政局这些肥得流油的单位了。”

“是不是多了些？”

“多？——想送的人排成队，还不应能送上呢。想想看，两万元进民族中学，以民族中学每个学期期末的福利，绝对是两年就赚回来了，那么两年后，就只等着用袋子装钱了。这种投资，风险低，回报率高。不过，也不都是谁的钱都收的，还得看你有没有熟人。若你没有熟人引见，谁敢收你的钱？”

“为什么呢？”

“当然是怕中圈套了。如今严打风声那么紧，一切还是小心为好。”

听大叔如此一说，我想着手里包中那借来的两万元，看来我连下一次赌注的机会也没有。下辈子，下辈子假如我还投胎做人的话，一定要找个好的人家，即使不行，也找个有点熟人在县里办事的。

2005年12月2日修改于鬼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