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话不光管喝茶叫吃茶,更是把抽烟不叫抽烟,叫吃烟。一个“吃”字,不仅透着简洁和实惠,更是透着豪放与洒脱,听着就那么过瘾。
如今,抽烟已经是一项不受人欢迎的爱好了,因为它不仅伤害自己,还妨碍别人,实在是罪大恶极。所以,现在不仅所有香烟的烟盒都印上了“吸烟有害健康”的警示,好多地方还出台了公共场所禁止吸烟的法规。我现在基本上算是彻底脱离了烟民队伍,所以举双手赞成。毕竟,抽烟人有抽烟人的权力,不抽烟的人也有他们不受污染的自由。要想相安无事,我以为最好的办法,就是烟民们在遵守法规的同时,自己扎自己的堆。只要不影响他人,抽烟似乎并非是大逆不道的罪过。
说实话,我对抽烟是持宽容态度的,但有一个前提,就是自律,别伤害他人。现代科学果然厉害,一支香烟里的尼古丁可以杀死多少只大白鼠,一盒香烟里的焦油可以杀死多少只小白兔,已经给你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且,抽烟导致的癌症好像不止一种,被动吸烟危害更大等等,容不得你不信。可抽烟的人照样吞云吐雾,痴心不改,满不在乎,爱咋咋地,誓将抽烟进行到底。最明白不过的原因就是,抽烟是一种精神享受,抽烟人追求的是那种烟雾弥漫时的心旷神怡和腾云驾雾般的自由流畅。那份感觉,不抽烟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都说抽烟不好,可看看历史上那些著名的抽烟人,好多都活到了七、八十岁,个个还成就了惊天伟业,抽烟已经成了他们的招牌动作。比如,纪晓岚叼着大烟袋嘻笑怒骂;斯大林含着烟斗叱咤风云;毛泽东吸着纸烟运筹帷幄;邓小平夹着烟卷笑傲江湖;鲁迅喷着烟雾挥笔如枪,都是把香烟抽出了名堂的大人物,是名副其实的伟丈夫。我现在假设:要是让这几位都不抽烟,全都象当年“四野”的“林总”那样嚼炒黄豆,或是象乔丹们那样嚼口香糖,不伦不类不说,怕是也成就不了那么大的出息。最可惜的是鲁迅先生,当年要是有了“盘尼西林”,老先生的肺病也不至于成了不治之症。如果鲁迅先生活过了七十岁,又该给我们留下多少精美的杰作啊!
我天生当不了大人物,所以从来就没有成为真正的烟民,因为我一直没有抽出烟瘾。要说我抽烟的历史可是不短,从上小学开始,就和一帮顽童偷偷摸摸的抽过烟,不过那会儿的抽烟,纯属孩子好奇的胡闹,隔三差五,算不上真正的抽烟。可是工作以后,我曾经正正经经地抽过一阵烟,一天烟不离手地抽过好长时间,可照样没有抽出烟瘾,弄得我也纳闷,倒以为自己哪里出了毛病。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春节,一个朋友送给我两条“石林”,我就成心想试试。等到连续不断地抽完以后,满心以为这次必定上瘾无疑,结果放下香烟,照样不再想。
要说小时候那会儿,我是十分仰慕那些抽烟人的。那个时候的重庆可没有好烟,常见的、印象最深的牌子有两种,一种是“金沙江”,一种是“春城”,好像都是云烟吧,现在的北方是见不到了。看着那些大人们叼着烟卷吞吐自如,口鼻齐冒,怎么都觉得动作潇洒、香甜无比。那会儿,孩童的心中不仅有一种好奇,更有一份企盼:什么时候长大了,我也试试!
那个时候的抽烟人是很少用打火机的,他们主要用火柴。抽烟时,先是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叼在嘴上,再掏出火柴,嚓的一声打着火,用手拢着凑近嘴边,眼看着火苗把香烟的一头染成一团艳丽的红色,一股浓烟就会从嘴里喷薄而出,一份爽朗的惬意就会同时写上抽烟人的面颊。这会儿,你要是再仔细看看他们的眉毛,好像也会有一份喜悦在跳动。
现在回想,小时候见过的抽烟人数不胜数,印象最深的还真有几位,都是正儿八经的瘾君子。一个是名年轻人,是那个时候在我家对面建筑工地盖大楼的建筑工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劳动极其辛苦,抽烟极其节省。每支烟不抽到最后时刻,决不罢休。那个时候的香烟可没有过滤嘴,每支烟抽到最后,他都是用拇指和食指薄薄地掐住烟头,另外三只手指好看地翘翘着,猛抽一口,烟火几乎烫上了嘴唇,才舍得丢掉。
第二位是一个老汉,他抽起烟来与众不同,是真正的“吸烟”。别人抽烟都是先抽进嘴里一大口,再嘶的一声吸进肺里。可他不,可能是嫌麻烦吧,抽起烟来一步到位。夏天夜里乘凉的时候,只见他叼着烟卷,半张着嘴唇,嘶嘶地连烟带气一起往肺里吸,怡然自得。我初次看过没觉什么,等到我自己偷偷试过一次,才明白这种吸法及其呛人,非一般人可以承受,以后可是再没试过。
最后一位是一名女性,我一个小学同学的母亲,是高雅的抽烟人,只在家里抽水烟,别人是看不到的。我们那会儿上小学,每逢放寒暑假,都要组织学习小组,四五个同学集中到一位姓陈的女同学的家里去做假期作业。她的家是一套铺着木地板的老式平房,要比楼房宽敞。她的母亲那时候40出头,瘦瘦的样子,安安静静的不爱说话,听说出生于大户人家,天天不见上班。也许是家里有我们这些外来的孩子们吧,她的衣着始终朴素而整洁。每天早上,等到我们全部到齐,埋头开始做起作业,这位母亲就会拿出一个亮闪闪的铜制水烟袋,坐在四川独有的竹躺椅上,点燃一根长长的纸卷,抽上几口水烟。每逢此时,我都会停下手中的笔,偷偷看着。只见她慢条斯理地把烟丝装入烟袋,再将手中的纸卷凑到嘴前,“噗”地一吹,纸卷上的暗火就会变成红红的火苗。用它点燃烟丝,水烟袋就会发出特有的“咕噜噜”的响声。借着嘴里喷出的烟雾,她紧接着又会“噗”地一吹,将纸卷上的明火吹成暗火,只剩一丝袅袅上升的青烟飘来荡去。然后,她又会装上一袋烟丝……
长大是一个好漫长的过程啊,一帮顽童到底没有抵挡住抽烟的诱惑,没等长大就试了起来。还没等到我着急,伙伴中有人率先等不及了。最经典的说法应该是:“有一天”,也不知怎么一商量,几个顽童就凑钱买了一盒香烟和火柴。几个小子装着它们走出小卖部,急匆匆去找一个没人的角落,那份偷偷摸摸的紧张与刺激,我到现在还记得。等到擦着火柴,点燃香烟,吸进了平生的第一口,几个顽童无一例外地涕泗交流、咳嗽不止,那副狼狈像就别提了。
狼狈归狼狈,可我们谁也没有知难而退。抽烟一旦开了头,我们坚持到底的决心还就颇为执着,只要手里有点闲钱,就会买盒香烟偷偷尝尝。只是突然有一天,我们发现有了麻烦,买烟要凭票了,而家长是不会把烟票随随便便地给孩子的。不过这样依然难不住我们,顽童自有顽童的高招。那时候的重庆,小小购物票中间印的是红色的数字,赶上有机可乘,比如是8,我们就会找到一张3号小票,用红笔把另一半补上,再找一个老头老太卖货的小卖部去蒙混过关。还别说,开始真的挺灵,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因为烟不够抽,造假的人数太多了吧,戴着老花镜的老头老太照样练出了火眼金睛,遇见一群毛孩子前来买烟,检查的也就格外仔细,我们造的假票就再也不好使了。
朱自清说过:抽烟其实就是个玩意儿。我理解,也就是男人们一种解闷儿的游戏吧。我极其赞成这种说法,并不认为应该百分百戒烟,只要别把抽烟当成一种负担,偶尔抽着玩玩,未尝不可。我心目中理想的抽烟境界,应该就是:没瘾、随意。我通常的做法是:借酒浇愁,逢喜抽烟,要抽就抽好烟。等到你遇见什么高兴事,或者是逢年过节、好友相聚,兴奋快乐之余,满可以点燃一支雪茄或者“中华”,坐在台灯下的沙发里,尽情地享受一次香烟带来的快感。只是别忘了,点烟之前,不管老婆在不在身边,都一定要先打声招呼,抽完烟最好再嚼块口香糖。以我多年的经验,喜欢烟味的女人不多。要是因为抽支香烟,招来老婆一阵数落,你又自知理亏,不敢还嘴,可就有点犯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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