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二十岁那年的冬天,我走过了一生见到过的最美丽的洒满月光和雪花的小站——秦岭站。
那年冬天的北京,我在叔叔的送别中,离开了喧闹、繁华的首都,将独自一人踏上西去的列车。
在人潮汹涌的北京站,我弱小的身躯拖曳着笨重的行礼,站立在人群中,等候着检票。终于检了票,可我只能一步一步挪动着艰难的步履,手拽着沉重的行礼,走在通往火车的通道上,人们从我身旁匆匆走过,而我不得不时时停下歇歇,心中焦急万分。此时,一个高高的、清清瘦瘦的青年走到我的身边,没有言语,从我的手中接过那笨重的行礼,大步带着我走向火车,到了我所在的那节火车车厢旁,他将行礼交给我,就匆匆离去。
夜幕中,在隆隆的轰鸣中,火车驶离了站台,两旁闪烁的路灯、剪影中的树丛、房屋……不断地从窗外倒退着, 如电影片断一幕幕从我的眼前飘去,北京渐渐消失在身后。
火车带着我驶过石家庄,驶过郑州,驶过洛阳,驶过西安,驶过平林漠漠的华北平原,一路驶向西部那天府之国的成都。
记忆中,已记不清是在火车上的第几天,过了西安,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天空开始飘落起点点的雪花,在急驰的列车旁飞扬,雪花越来越密,雪越下越大,透过列车的窗,可以看见两旁的大地上已慢慢积上了厚厚的白白的雪,喧嚷、热闹的车厢中的人们与我无关,我的心如那飘荡的雪花般冰冷洁净。夜已经很深很深了,雪停了,列车停在了那个叫秦岭的小站。周围的人们已进入梦乡,我离开那憋闷的车厢,来到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小站上。这时轻柔的月亮洒出了细细粹粹的银色光华,照在茫茫的雪地上,泛起一片银色的光芒,我站立在雪地中,一个高高的清清瘦瘦的人走了过来,不正是那帮我拎过行礼的青年吗?少女娇羞矜持的我向他点点头,他也向我点点头,没有一句话语,我们只是默默地望着这寂静的小站,月光下的雪地上,留下了两个孤独的、年青的身影,月光依然静静地洒在小站的每一个角落,雪花依然轻轻的覆盖在小站的每一处,启程的铃声响了,我们相互挥了挥手,返回了各自的车厢。列车继续在银色的月光中,在苍茫的雪地中,驶向前方。
多少年以后,在那如水般流去的年华里,必然会留有一些美丽的片段和美丽的刹那。
如今,那绵延数千里的秦岭仍然默默地矗立在汉水、渭水之间,那海拨三千多尺的秦岭小站依然静静地守望着这南来北往的列车和熙攘的过客,那数十年前的没有结尾的美丽片段,就如一首交响乐的小序曲,轻轻划过,永无重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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