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夏杰今年五岁了,一头蓬松鬈曲的黑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灵动有神,象一对黑宝石般漆黑闪亮,整日不知疲倦的“鼓溜溜”乱转,浑圆粉嫩的脸蛋微微向外凸起,笨拙的身躯象一头蹒跚的小熊,跟个逃难的孩子似的东奔西跑,一刻也不得闲。一撮头发老是贴在前额上,他未必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孩,但却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孩。
侄儿八个月的时候,我才从外地赶回家见他第一面,我抱着侄儿,柔软的身躯是那么的脆弱无助,就象一块透明、精致的水晶,仿佛随时都会融进我的身体里。我把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贪婪地吻着他光滑细腻的小脸蛋。
我在外地工作,每年有一次探亲假,探亲的时候我很少和阔别的朋友们在一起,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侄儿。侄儿刚刚学会走路时,我蹲在他面前,看着他摇摇晃晃、险象环生地冲向我怀里,我一边试探着后退,一边微笑着鼓励他奋勇向前。经过几次鼻青脸肿的残酷洗礼后,他渐渐步履稳健,跌跌撞撞地追着广场上的鸽子,在大人的惊叫和揪心中完成了与大地最初的亲密接触。
侄儿长到三岁,全家人都感到一种温馨的厌恶和苦恼,凡是他能抓到的东西,全被他拽到地上,一件新玩具,最多几分钟时间就被他拆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一次我正趴在桌上写稿,侄儿偷偷溜进书房,抓起我身边的一叠写好的稿纸拦腰撕成两半。我怒不可遏地抓起他的衣领,手掌高高挥起……,他小小的身躯轻轻颤抖了一下,眼神惊惶恐惧,战战兢兢地看着我。我的心一下子软了,手掌无力地垂下。我温和地朝他一笑,俯下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谁知这些举动给了他一个错误的暗示,他在我的鼓励下更加放肆起来,抓着手里的稿纸乱撕乱扯。我惊叫着夺过稿纸,气得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盯着他。小家伙这回真受到惊吓了,象只企鹅般晃晃悠悠地跑开了。我看着满地零碎的稿纸,心里的沉重感并不为了那堆稿纸,孩子是纯洁无知的,他需要我们做大人的好好疏通、引导,一个眼神,一个不恰当的笑脸都会给孩子一种误入歧途的鼓励和诱导。我还没有做父亲,却先体验到一个家长的责任和义务,艰难沉重而任重道远。
另有一次,我父母、弟弟弟妹全都出去了,家里就剩下我和侄儿俩,侄儿从中午十二点一直又吵又闹地玩到下午五点,不但没有一点倦意,反而龙精虎猛、神采奕奕。我实在受不了了,看着旁边的啤酒瓶眼前突然一亮,一个邪恶的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我拿着一瓶啤酒走到侄儿面前,说:“杰儿,今天伯伯给你一样好东西吃。”侄儿抱着酒瓶,天真无邪地说:“这是什么?”我说:“这是神仙喝了也会醉的牛奶。”侄儿迫切地说:“我也要喝!”我故作神秘地说:“你喝也行,不过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家里人,否则他们会把所有的神仙奶全喝光。”达成共识后,我们伯侄两开始了慷慨拔剑式的煮酒论英雄,一小杯神仙母亲的奶下肚,侄儿真成了腾云驾雾、逍遥快活的葫中仙,小脸蛋面红耳赤、两眼发直。我在一边如饥似渴、迫不及待地大喊:“倒,倒,你给我倒!”侄儿应声倒在沙发上,我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赶紧抱着侄儿回到他的卧房。
一切收拾妥当,全家人陆续回来了,一个个来到侄儿的卧房,看着睡熟的侄儿,欣慰地笑了。可正在的灾难才刚刚开始,侄儿一觉睡到凌晨一点,再也睡不着了。他跑进父母的卧室,嚷着要父母陪他玩,被睡意朦胧的弟弟扇了一耳光后又跑到他爷爷奶奶的卧房,他爷爷一脸不悦地把他锁在卧房门外,最后,小家伙推开我的卧房。看着他乌黑明亮的眼珠子清澈有神,我有一股大祸临头而又无处可逃的不祥之兆,看着那个带来世纪末日的小灾星一步一步靠近我,我只感到一种生不如死的痛!--最终我故技重施,靠一杯神仙奶再次放倒了他。
打那时起,侄儿天天吵着要喝神仙奶,他母亲到超市给他买回几乎是市场上出现的所有牌子的牛奶,小家伙都嗤之以鼻、不理不睬,最后他奶奶灵感大发,给他买回一大堆各种牌子的酸奶,小家伙仍是哭闹着没完。我被吓得够呛,赶紧卖掉家中的所有啤酒瓶,从此再不敢在家里喝啤酒,这出闹剧才告一段落。
侄儿已五岁,越发显得聪明伶俐,也更加调皮捣蛋,我们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手,引领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前,看着孩子自由快乐的身影,我不由得想起林徽音写给儿子的诗句:“你是燕,呢喃,呢喃在早春三月的梁间,你是爱,你是暖,你是人间四月天。”
--走吧,我亲爱的孩子,放开大步向前,在你身后,还有一双双关切、爱护你的眼!
本文已被编辑[wintermorning]于2005-11-29 13:53:56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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