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打坯秋雨鲁北

发表于-2005年11月24日 晚上7:31评论-1条

[原 创] 

打坯 

作者:秋雨鲁北

故乡人物志之一 

晌午子打坯那叫绝活。一天八百坯,两头见太阳。不服,嘁!人名气大了就难求。现今再找晌午子打坯,一日三餐油饼外加两斤小米,没二话。一旦锅里有饭,两斤小米算么哩。晌午子脾气倔,那也是乡里乡亲都知道的。罗锅慕名而来,晌午子拿拿捏捏。罗锅十分诚恳:没二话,只消能打八百。晌午子也就十分坚定:绝对八百,只消能添上模子。两个娘们行不?嘁! 

次日清晨,晌午子肩了础头被罗锅引至洇好了的坯坑前。他刚好平完撂坯架的弧型场地,那两个添模子的娘们儿挟着家什披了旭日的霞光浑身红红的迤俪而来。与女人搭伙计打坯,这在晌午子有限的经历中,还是大闺女上轿头一回哩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晌午子的心里是否存在这些文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晌午子不识字穿戴言行也不讲究体面,歇息时便圪就础头上。然后将旱烟叶子塞满烟袋锅子,用火镰点着,美美地吸上一口,再悠悠地吐出来。这在晌午子实在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此时他透过那层袅袅烟雾,两眼却眯缝着瞅那俩女人。前头那女的黑黑一张脸,甩打甩打两砣屁股蛋子;后头那女的高挑白脸鼻子尖上一层麻窝。晌午子就觉得晦气,但是他不露声色,仍旧圪就础头上端了烟袋锅子吸烟。当他眯眼看黑脸麻脸刨土支模子撒灰添模子一线流水时,不由得肝火如焰:操!三锨土一把灰二十四础一个坯------老规矩,这女人不懂哩。一把灰一簸萁土,日弄人哩。黑脸有些得意地回过身子咬麻脸的耳根子,麻脸闪出一口白牙鼻子尖麻窝窝就一耸一耸地恶心人。晌午子呸了一口,像吐出卡在嗓子眼里的一根烟拐子。他掖起烟袋,起脚往模子里的土噔噔踹了两下,接着向手心啐了口唾沫,弯腰抓础振臂提至齐胸,咚地就模子当心沉重一础。紧接着旋身运础,咚啪咚啪咚啪啪……音调铿锵而韵律优美。蓝天高深,白云迟滞;原野空旷,碧柳肃穆。一声耕牛的仰天长啸,隐隐传来,极为悠长。所有这些让你明确,晌午子生活在一个相对稳定和平的年代。几十斤重的石础在晌午子手上像个小鼓锤子,喘气工夫二十四础捣打完,左手甩础右脚驱模前散土哈腰拾坯抬身撂在场地一头。踅回时,模子已添得树尖冒流。晌午子免去两脚,但仍提础齐胸,细心人清楚这个坯只打了十八础。五墩子坯下来,晌午子已是浑身躁热。黑脸扔掉家什说散吧,麻脸应道:早饭该熟了。晌午子气鼓鼓的肚子尚没有一丝饿意,见女人扔了家什,也不好再去摸础头,只在胸脯子上搓汗泥,把个胸部肉皮搓得彤红。黑脸冲晌午子笑笑:早晨五墩子坯散哩------老规矩。晌午子咽了口唾沫,操!老规矩,娘儿们懂哩。 

早饭是葱花油饼稀烂米饭,晌午子风卷残云狼吞虎咽,然后伸懒腰打饱嗝眼寻那俩女人。里间屋里,黑脸麻脸正盘脚坐在炕沿上一人一碗往肚子里吸溜小米汤,面前桌子上一笊篱米面子窝窝一碟咸萝卜条。晌午子乜斜里屋便有些得意,用舌尖儿舔唇边油渍舔出一条真理:女人上不得席面哩。嘁!不由得直了直腰杆,摸出烟袋按上烟丝点着悠然地吸着。忽听得一声断喝:还没日囊饱么?晌午子定神看时,却是罗锅冲里屋叫嚷。晌午子乜斜了罗锅一眼,低了自个儿一头,心想:这家子女人贼壮,男人瘪小,阴阳倒挂哩。 

晌午子悠着劲打了三墩子坯,消了肚里肿胀,又喝了一气绿豆汤。然后旋起身子,对襟小褂被风吹开扑打成雄鹰翅膀,两手运础像雄鹰利爪玩弄一只小兔,掐了坯颠着步撂架犹如雄鹰在蓝天翱翔……几袋烟工夫,已上满三批。晌午子汗湿小褂活脱脱一只落汤鸡耷拉羽翅,眼便眯起瞅那俩女人。麻脸熟练地抹了模子呱嗒扣上抓把灰撒上接过一簸萁土倒得模子树尖冒流。晌午子暗暗叹服麻脸了。四百坯下来,模子光亮亮的没粘星点黄泥。呔!我打了这么多年坯配了多少添模子的,像这娘们儿爽当的却没几个。黑脸正撅着腚刨土,双臂抡圆了大镢劈得那土要多散如有多散如。再看她怀揽簸萁,两只大手一扒拉土满簸萁然后合手端起……晌午子眼粘了黑脸那两砣大屁股蛋子,运础旋身拿眼来瞅:好女人!腚大生胖小子,老话哩。晌午子撂下坯转眼瞅见黑脸递簸萁时闪出前身,洇湿了贴在肉上的淡蓝色碎花褂子彩绘出胸部的山山水水。那眼便粘了那对大奶子,颤颤巍巍活泼如两只大兔子。敢情这娘们儿还没开怀哩。晌午子的础头乱了章法,呆看着黑脸撅着的大腚,腚上那段红布腰带,红腰带上那抹白肉……就感到一阵眩晕,裤裆里忽地湿了一大片,那感受灼痛而悦人。晌午子唇干舌燥,便去舀绿豆汤咕都咕都猛灌。一阵凉爽的秋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转身时正瞅见黑脸闪到坯架后边蹲下,立马听见哧哧贼响。 

晌午子脑里不由闪出自家屋里的病秧子,成家几年着实让人憋气。唉!找女人还是黑脸样的。晌午子一门子心思在女人上,手上的活不免就有些荒废。麻脸也就得了空闲去和黑脸唠嗑,先是麻脸说,黑脸听,好笑时便呲呲白牙。后来黑脸也插嘴,声音低低的,眼神儿不时地冲他瞟。晌午子就觉得晌午顶子上的日头像个炉口子,呼呼地冒着火苗,而自个就是那炉膛子里炽燃着的煤炭。 

驴日的,晌午歪了,还日球个吊!罗锅远远地就骂。黑脸极快地剜了晌午子一眼,又冲麻脸 吐了一下舌头。晌午子就觉得有些怅然。罗锅走近坯架,一五一十地数坯。数完惊叫道:娘的!土地爷放屁----神气了!晌午子心里有数已经打了五百多了。 

过晌添模子的只剩下黑脸女人。刮模子撒灰不如麻脸利落,添模子也不能一簸萁树尖冒流,只得规规矩矩一把灰三锨土了。晌午子便得了空闲琢磨她那对大奶子和那两砣屁股蛋子。黑脸忙乱了一通,汗湿衣襟,也只得自个解脱。她撩起衣襟抹了把脸上黑泥,故做生气地说:憨熊!你贼眉鼠眼地瞅啥哩?晌午子就像做贼被捉了手,吱吱唔唔:我瞅啥哩,我瞅你那模子光光滑滑好煞了哩,嘿嘿。她脸上就荡起一层红云,她听出话的后音。但是她又想:老娘们儿家怕他个球哩,就呲呲白牙回敬一句:看你呆头呆脑的,倒像你手上的憨础头。他便停了活,两眼冒火喷向她的脸,她也两眼冒火喷向他的脸。没有风,空气凝固了。似乎遭遇了塌方被堵在窑洞里,让人感到胸部受到压迫,透不出一口气。她到底熬不过,先避开了他那灼热的目光说:快干活吧,天不早了,离两斤小米还有百十坯哩。两斤小米?嘁!不要了哩!他不要小米要啥哩?他不要小米要啥哩……黑脸下意识里就抖抖地夹紧了那两条腿。 

脚跟前忽然蹦过来一只雄健的蛐蛐,黑褐色的脊背上一对近乎透明的翅膀相互揉搓着,吱吱地叫。一会儿,从坯架里又跳出一只蛐蛐,支棱着长长的尾须。脚跟前的那只蛐蛐叫得更其欢畅了。晌午子就觉得躁热难当,那玩意儿胀痛,便对黑脸说:你回过脸去,俺要方便哩。黑脸的脸红得发紫,但却平静地说:俺老娘们儿家么个没见过,你尿哩。晌午子乐了,于是扬抄起那物件恶作剧地溅了她一裤腿角子。 

罗锅见太阳已没入西天的那块灰红色的云彩里,还不见打坯的回来,就歪歪斜斜地颠到坯架前。听不到声音,看不到人影,础头和模子也不见了。他数了数坯,正好八百八。罗锅心里不免一沉:罢罢。

本文已被编辑[紫色菊]于2005-11-24 21:54:1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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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紫色菊
☆ 编辑点评 ☆
紫色菊点评:

人物语言生动,个性鲜明,情节性略平了。

文章评论共[1]个
秋雨鲁北-评论

情节性是平了点。at:2005年11月24日 晚上10: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