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宠
1
五子第一眼就看出女人是属于屋里憋屈型的。瞧她的样,在场子里准保从头到尾一直坐冷板凳,武大郎式的人物都没请她跳一曲。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转眼间女人的无精打采已经一扫而光,她的目光色迷迷的、带着肆无忌惮,挨个意淫着在场的“的哥”。毫无羞耻。这分明是个没事找抽型的。
女人的目光落到五子的脸上后,再也没有离开。她完全被那张年轻的、带着点愤怒的、雄性特征异常鲜明的脸吸引住了。她的目光现出乍寻到猎物后的兴奋。她踌躇满志地一步一步走下舞厅的台阶,向五子的车走来。
看着女人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五子的目光抵抗一阵后落荒而逃。他低下头,免强控制住右边那只脚踩下去的欲望。妖精!他暗骂。
女人的目光在五子的脸上又停留了一分钟,才拉开车门,坐到他的身边。
五子的手有些汗湿。他握紧方向盘,闭紧嘴巴。没人会跟钱过不去,何况我比别人更需要钱。他想。
女人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她喜欢车里的味道——好像是烟味和汗味,还有从这个小男人身上发出来的霸道中夹杂着的一缕无奈和驯服。是对金钱的无奈和驯服吧。女人无声地笑了。
五子瞟了女人一眼。女人的嘴角正露着微笑,挺正常的,他的心便不再擂鼓般咚咚地跳。
“去哪?姐姐。”他问。
女人陡地睁大眼睛。
“你叫我什么?”她不高兴地问。
五子恍然大悟。这年头的女人都养颜有术,一定是个大妈。
“对不起,阿——姨。”他陪着笑说。
女人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你这么称呼我?”她尖声问。
五子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奶奶级的!他没敢再出声,小心翼翼地看向女人。
女人心里暗笑。这小子挺聪明,也很乖巧,我要定他了。她让脸上的怒气一点点平淡下去。
“我和你闹着玩呢,傻子。”她拍了下他的大腿,“我们回家。”她暧昧地说。
五子的心忽地吊起来,够不着底了。
2
五子想合该自己倒霉,女人偏偏下车时崴了脚脖子,走不了路。
“你给家人打个电话,让他们下来接吧。”五子说。
“家里的人早死光了。”
“可是,太晚了——”五子很为难。
“婆婆妈妈的,我能吃了你呀!”女人有些不耐烦。
五子想一个大老爷们,多余这份前怕狼后怕虎。他弯下腰,扶起女人。女人很袖珍,免强伸手勾住五子的脖子。她把整个体重挂在五子的身上。五子拖着女人,比拖个二百斤的米口袋还费劲地向楼上走。
女人一进屋,那只崴了的脚脖子突然好了。她轻巧地转身,把门关上。
3
五子陪着女人来到一座综合市场。女人受不了那股鱼腥味,捂着鼻子。市场里人很多,女人跟头把式,不是撞了这个就是踩了那个。别人冲她翻白眼,她却冲别人哈哈笑。
女人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停下来。
“这个玻璃怎么卖?”她用小手指挑起一个红色手链,轻佻地问。
“这是玛瑙!”货主有些生气。
女人不以为然的笑,又拣起一个绿色的戒指。“这个塑料呢?”她挑衅似的又问。
“这是玉!”货主更加生气。
五子看着女人孩子似的搞恶作剧,把她拉到一边。他想再这样胡闹下去,脑袋没准会被谁给开瓢喽。
“我请你去吃东西。”他说。
五子买了一斤煎饼。
女人看到煎饼眼睛一亮,抓过一张就吃。她晃着脑瓜子使劲撕扯,咬牙切齿地嚼。嚼着嚼着,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臭男人,我撕了你!嚼了你!吞了你!咽了他!”她恨恨地说。
五子想制止女人这种疯狂的举动,却被她骂回去。“你也不是什么好饼!”她骂。“你要是还想从我这得到好处,只管听我的话。”她接着骂。
4
“你明天陪我去参加一场婚礼。”女人冷冷地吩咐。
“是。”
“想个好法子,让咱们的出现引起轰动。”
“是。”
“最好是骚乱,踩死几个。”女人的目光中现出恶毒。
“是。我尽力。”
“你应该说喳,奴才遵旨。”女人扬高声调。
“喳,奴才遵旨。”
女人终于被五子的俯首贴耳逗笑了。五子看见妇人笑得妖娆而美丽,像一朵风中盛开的罂粟花。
5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时候,女人和五子出现了。女人穿着大红的吊带睡裙,高高地骑在五子的脖梗上。睡裙很短,女人的整条大腿赤luo着,悠闲地踢打着五子宽厚的胸,白花花的耀眼。他们的造型,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紧接着一片哗然。两个人好像置身于自家的卧室里,大摇大摆地地转了一圈后,目空一切地离去。新郎久久地楞在当地,像一截木头桩子。
6
五子每天帮着女人找乐子,但是,女人往往乐了一半又挂下脸来。五子常常想,如果他有女人一半的钱,他会比天上的鸟,水里的鱼都快乐。他会乐得和不拢嘴儿,说出来的梦话都是笑话。
“我要去你家看看。”一天,女人对五子说。
“我家?”五子抓耳挠腮。“我家像狗窝,又脏又乱的。”
“推三阻四的,是不是狗窝藏娇?”女人乜着眼问。
“哪天拾掇干净了,我带你去。”五子答非所问。
五子的家很破,是那种鸽笼子似的老石灰楼。女人进门时,差点被半尺高的门槛儿绊倒。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坐下。一张双人床。顶上垂挂下来一条粉色的蚊帐,很漂亮。
“五子。”女人轻声叫。
五子走过来。
女人拉着五子的手一点一点向床上倒去。但是,五子没有像以往山一样压在女人的身上,而是并排和她躺好。
“我们不能——”五子吃力地说。
“不能什么?在她的地盘上做爱?”女人张牙舞爪地坐起来问。
“她病得很重——怕是没多长日子啦——”
女人慢慢地躺回去,脸色苍白,像个病人。
7
女人常常对别人讲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两个男人,一个男人为了另一个女人背叛了他的妻子;一个男人为了他的妻子,卖身给另一个女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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