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明:今天专门给你说丰收的冬季。在大海边,每到严冬来临,这海中的小草也跟人的头发一般脱落。天空灰蒙蒙的,海面上的风也刮得格外大些,这海中的小草不知从何处随着风浪飘到了岸边,而且越积越厚。这绿绿的海草中,时常裹着因冷而冻死的从热带地区游来的鱼类,也有被这大浪打断了触须的墨鱼。这跋涉千里而来的热带鱼,大多是一种叫做“打铁婆”的丑陋的家伙,扁扁的身子,外表蒙上了层粗沙纸,颜色和实用完全与沙纸一个样,据说这“打铁婆”来自海南岛,不知这“打铁婆”为何从温度高的地方要来温度低的地方,只听说它们是因为误食了海面上的霜而被冻死的,可是这霜照我看来不可能飘浮在海面上,所以吃霜致死一说还得考证但不管怎样,这“打铁婆”确实死了,有它的尸胲为证。这“打铁婆”虽然外表格外难看,但它那层粗糙的皮却是很容易去除的,如同剥蛇皮一般,剥去了外表那层“粗沙纸”里面却是白嫩嫩的肉,肉质紧密,味美。所以每当冬季海草飘来之时,人们都背着鱼篓去海滩上巡视,将它们捡了回来。
记得刚到高崎迎来第一个冬季,我和小弟照例到海滩上玩,看到有许多背着鱼篓的小伙伴们也在那里,这其中有我们玩得的最好的同学宇其。我们感到非常纳闷,不知平素下到远处去捞海的伙伴们今天为何就在这海岸边,只见他们东瞧瞧西望望在寻找着什么,而且拿着平时下海的小铁棍在草堆上拨弄着,我们走上前去察看,才知道他们在寻找这种叫“打铁婆”的怪鱼。于是我们也跟着找起来。可是我们却怎么也找不到,看见别的孩子一下子找出一只一下子找出一只,特别是宇其脸上带着歉意微笑地就在我的脚下从容的用铁棍拨去两只很大的“打铁婆”,使我十分生气。我知道自己生气不对,但这无名火却很大,因为宇其是从我的脚底下捡走这鱼的,这鱼就躺在沙滩上无遮无盖的,可是我就是看不见。因为这“打铁婆”的颜色和沙子、礁石一个样,在外表这层保护色下,对于我这有眼无珠的门外汉来说,就在鼻尖子下也找不着,真令人沮丧。但头次捡这“打铁婆”也不是一无所获,最先突破这零的记录是小弟,他在一块别人查看了几遍的礁石上,捡着了一条小小的“打铁婆”,这“打铁婆”完全溶入到礁石的颜色之中,真难为小弟将它找出来,虽然个头很小但我们却十分兴奋,十分珍惜这劳动成果。知道了冬季当海草飘来的时候,就是“打铁婆”登场的时候,于是,凭着我们家住得离海边最近,近水楼台先得月;频频看顾;又凭着我们家遗传的好眼睛,加上了平素的寻找实践,我们成了此中高手。
搬到对面的集美去后,海堤成了我们家的天然围网。当年建好这海堤后,不知是计算有误,或是这大陆架的地理不行,加上海堤下沉,退潮时外面没水但靠石堤的基脚处因地基下沉而地势较低,形成水洼,使得在这里玩耍的游鱼往往被困其中,只等从这儿经过看到了它们的人去捡。另外靠近集美的这一端海堤头是个回水湾,大海中飘来的东西都滞在这儿,到了集美,我们家仍是离大海最近,离海堤最近,因此这海堤成了我们家的天然围网,只要是白天退潮,我们总要去海堤,沿着这五六里长的石堤视察,小弟几乎包揽了这个项目。
那天小弟急匆匆地回家,说看见一只“打铁婆”在水中飘啊飘的就是够不着,要我同去想办法。我赶紧跟着去,其实那天是涨潮,小弟下海巡视的目的也不是捡滞留在基脚处的小鱼,而是专程去看这“打铁婆”的。那几日天泠,风大,海浪裹着厚厚的一层海草在海中飘荡,这“打铁婆”或墨鱼什么的,若有的话,将被隐藏在这海草之中,因为海堤基脚往上有一半是石梯,即使涨潮,人们站在石梯上也淹不着,所以若是捡这海中的飘浮物倒也不需等到退潮。这不,小弟看到了海中飘有“打铁婆”赶紧报信。等我赶去时,只见这海草中不知怎地冒出了许多的“打铁婆”,每只比巴掌还大,我们两人共一个长竹杆网子,这“打铁婆”多得让我们手忙脚乱,目不暇接,这儿捞一只那儿捞一只,一会儿就捞了一大篮子,小弟因为眼中一直看着海里,一不小心摔到了水中,衣服湿透了,脚也被锋利的花岗岩割伤了,血流不止,我让小弟赶紧回家,一则要换衣;二要包伤口,虽说在海中割伤不会感染,但血流太多不行;三要将这一篮子“打铁婆”送回家,可怜的小弟尽管伤口直流血,但看到今天的收获,仍然兴致高涨,小小的身子提着一大篮子“打铁婆”,且两眼还望着这海,一路给我报迅,这儿一只那儿一只,突然他惊喜的叫我,原来他看见了一只硕大的墨鱼正在海草中出现,我赶紧过去捞起,哇!好大的一只墨鱼,很肥很新鲜,这是从不曾捡到的硕果,回家后用称一称,好家伙2斤9两!这个记录一直是我们下海中捡到的最高记录,以后我们也曾捡了许多,第二只大的只有2斤1两,所以直到今天我们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小弟回家后又搬来从不下海干粗活的二姐,这次她终于肯屈尊下海,十分难得,其实我写这篇文章时并不记得她曾有过同我们共甘苦之事,是她自己回忆起来,并说起当时的具体情节,因为说的一样,故尔认可。总之那天是我们下海捡到最多“打铁婆”的一天,有三十斤之多,并且那天我还捞到一条美丽如同一片黄树叶的热带鱼,那鱼像海里一种矮灌木丛的叶子,我经常在如今的电视中看见它们,这是一种美丽的观赏鱼,只可观看不可品尝,可当时我们并不懂,照样煎了吃,结果味道难吃死了,终于丢弃,尽管如此,能获得一只如此美丽的鱼是一件另人喜悦的事情。以至今日还记得当时的情况。
那日收获之多,使妈妈决定将它们熏成腊鱼。这腊鱼腊肉,福建闽南人是不吃的,他们只吃新鲜食品,认为这腊制品有股子臭烟味,可见同一种东西,在你看来是好东西,但别人却不是这样认为的,我们如今每年都要熏制很多的腊鱼腊肉,尤其是我那小弟,如今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质朴可爱的小弟了,他已由一个可爱的小不点,(高中毕业才1·56厘米)变成一个英俊的小伙,现在变成一个认为武汉什么都是好的“半老伙”。他因呆在了武汉,日久生情,爱屋及乌,这“半老伙”眼中,武汉什么都好,我曾讥笑他说武汉的月亮比长沙大,比长沙美,比长沙圆,但长沙唯独一样是武汉比不上的,那就是我这老姐制作的腊肉腊鱼才是最香的。这不,他每年都要来长沙带上我这老姐制作的腊制品。回想当年我们捡了那么多的“打铁婆”,小弟为此还光荣地挂了彩,血流了那么多,可是我们的收获因太好使得母亲舍不得吃,全部熏成腊鱼。多好看的腊鱼呀!一个个如同一个模子做出来的一样,整齐划一,原先雪白的肉质全熏成金黄,散发出腊鱼特有的香气,我们捡的这般辛苦,也很想吃一点从未吃过的腊海鱼,却始终没得一尝!全让妈妈收藏起来寄到长沙给大姐和哥哥,以前家中凡是好点的东西,母亲总是如此处理,我们没有一丁点的发言权。71年回到长沙后住在了大姐家中,才发现大姐家在当年很是殷实,伙食比我们开的好得多,我母亲因大姐哥哥住得远,难得见面才这般挂念着他们,这也是人之常情,人总是有这忽略眼前的之人的劣根性,在所难免。
在这丰收的冬季,我们不仅可以捡到“打铁婆”,还可以经常捡到墨鱼,下海时放眼望去,若看到沙滩上突然有个瓷器样的发光东西,你千万不要不屑一顾,因为这东西很可能是一只墨鱼或海鱼什么的,我们下海的路上经常意外的有如此收获。并且这海草中总会夹杂一些意外的东西。记得有一年,海草裹来很多的一两寸长的小江鱼,小江鱼和海里的铁钉鱼差不多大,但铁钉鱼虽小但鳞硬,很是粗糙,而小江鱼鳞很细,经过在海中飘浮,鳞几乎掉光了。那年小江鱼很多,捡都捡不赢,且鱼身上粘了许多的海草,那么厚的海草中有那么多的小鱼,我们的一惊一乍,引来了守卫桥头的士兵,结果他们人多力量大,于是发现了小江鱼的我们感到十分沮丧,我们人少没搞得部队赢,吃了大亏,我和小弟气鼓鼓的大叫:“这是我们发现的,你们不能抢!”引得士兵们大笑,其中有一位调皮的小兵,故意逗我们:“你叫叫看,如果它答应了就是你的。”当然输家是我们。不过尽管胜利果实被人分割了,但我们仍是硕果累累,那几天部队和我们家都吃着粘上面粉的油炸小江鱼。
不过现在若换成现在,就算是看到了满海的死鱼再也不敢要了,中国的现代化使沿海地区工业兴起,污水排到海里,污染严重,这死鱼谁还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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