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糖葫芦！一块钱一串！”
街边的叫卖，点亮了冰儿的眼睛：“妈妈，买两串吧，我想吃！”
“一串就够了！小人儿不大，可够贪的！”我掐掐她可爱的小脸蛋，低头找零钱。
“不嘛，我吃一串，另一串给妈妈！”
不忍抹杀她任性的爱，只好听从。手中的糖葫芦，红得刺眼，剔透得令人心碎。
2
我和彬依偎在他租住的小屋里，分享着一串糖葫芦。闭了眼，空气中弥漫着糖葫芦的酸甜，冲动而迷离。
“不行！”缠绵于瞬间凝固。
错愕地睁眼，彬微笑盈然：“蓝蓝，咱俩在一起两年了，我还没跟家里说呢。等着不久的将来，领我媳妇回家！”
“谁是你媳妇啊？”一声娇嗔，满是糖葫芦样的甜蜜。
“哎，别耍赖，我可是打算毕业就娶你的！”
哼着歌回到寝室，莲子正在看时尚杂志。
“哟，蓝蓝回来了？遇到什么美事了？爱情有了实质性进展？”
“不许乱说！”
“别不承认哪，脸还红着呢！”
莲子是睡在我上铺的姐妹。我是多愁善感的江南妹子，她则是典型的东北女孩，我和彬相识，恰是通过她。
3
“蓝蓝，我妈说……”彬欲言又止，路灯朦胧了表情，“她希望我找个本地女孩。而我们距离太远，生活习惯也不一样。”
“又不是涉外，有那么严重吗？怎么听起来像个借口？我有什么做得不好，你就直说。” “你够好了，是我对不起你。我父亲不在了，我妈心脏又不好，我不能让她伤心。”
“所以就必须让我伤心，对吗？” 心如刀绞，滴泪成冰。
“你知道，叶涛也喜欢你很久了，不如……”
“劳您费心了。你又何苦为难，我走开就是。”
转身，只需一秒。
“蓝蓝！”回头时，彬的泪眼中闪着雪样的光芒。“以后，我再也不吃糖葫芦了，除非是和你。”
“我也是。”哽咽的声音，自己都不忍心听。
恍惚中上了莲子的床，已经忘了怎么哭。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父母包办怎么着？我得去说说他，我们蓝蓝哪点不好！”
莲子一阵风地出了门。
4
眼泪流了不知多少，对彬，还痴痴然抱着希望。
希望破灭，是见到彬和莲子出双入对。
“蓝蓝，别怪我。其实，在你之前我就喜欢彬了，只是见你也喜欢，就让了。现在我没必要再委屈自己了。而且，他妈妈很喜欢我。”
莲子的坦白，与曾经的退让，令我无法恨她。
尴尬异常。迎面遇上彬和莲子，他们总是齐刷刷地对我视而不见，接着更起劲地谈笑风生；偶尔碰见彬自己，他也不说话，只用难言的眼神看我，然后擦肩如陌路；话多的是莲子，只不过都是我的风凉话，还有我和同桌叶涛之间的花边新闻……我只有沉默。午夜梦回，见到彬拿了糖葫芦喂我，温情万种。
伤心的不是只有我。有彬的时候，叶涛就来此“挂号”，我无动于衷，只因彬的爱河已足够我沐浴；彬离开以后，叶涛愈加殷勤，而我依然不为所动，因为彬还在我心里不曾远去。
5
三月，我生日。糖葫芦已经融化得面目可憎。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彬：“再陪我吃一次糖葫芦好吗？算是解开我的心结。”
“我在陪莲子逛街，对不起。”
叶涛约我吃饭。除了他，恐怕没人记得我的生日了吧，想起几年来他对我的好，我流泪了，第一次为他。
好大的蛋糕，好多的菜，还有一串糖葫芦。
“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的。”很平常的一句话，叶涛说得小心翼翼。
“早就不爱了。以前吃甜，现在，是酸的。”
喝酒，一杯接一杯。叶涛劝说不过，只好作陪。
“涛，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女朋友。”
“蓝蓝，你喝醉了。”
“呵呵，你不相信？我喜欢你，你是南方的，你妈不会反对……”
6
一觉醒来，头痛欲裂。叶涛守着我，双眼微红，神情专注。
“真的做我女朋友吗？”
我闪开了目光：“我答应过你吗？”
挪回寝室，双腿沉重。室友们正在“对镜贴花黄”。
“蓝蓝，春宵苦短吧？感受如何，快讲讲！”
跟着莲子的声音，室友哄笑。
我懒得理会，一头栽在床上，眼前满是彬和叶涛交错的脸，还有两串糖葫芦——一串想吃没吃到，一串有了不肯吃。
7
丁香盛开。我走在了叶涛身旁，并与家乡的同一家公司签了约。
宿舍楼下偶见彬，轻快地与他打招呼。彬却直直看我，无言良久。
我不禁笑自己多余，潇洒未遂。正想识趣走开，莲子风风火火而来，拽住了彬：“干吗呀你？快走吧，跟这种女人有什么好说的！”
我是哪种女人，竟让她如此蔑视？
残梦渐醒。莲子找到我，一脸得意：“你不是两个都想要吗？我让你一个都得不到！我不像你那么虚伪、装纯洁，我做了就是做了——平常我住在彬那里，但是昨晚，我去找叶涛了。”
望着她扭曲的脸，心已痛到不知痛。
8
丁香花落尽悲哀，叶涛找我说分手。
“我和莲子……”
“她报复我而已。我原谅你。”
“可是她告诉我，你早在去年就和彬……直到和我在一起之后，还跟他藕断丝连。莲子在报复，我也一样。”
9
毕业晚会上，叶涛唱起《同桌的你》，无限伤感。彬却将我约了出来。
“怎么，不怕被你们家莲子骂？”我又在故作潇洒。
“我们分开了。她总是跟我生气，说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她说的没错。签工作时，她想留在家乡，我偏要去南方，她是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退出的。”
“留在这儿也不错啊，你们是老乡，你妈妈会满意的。”
“蓝蓝！你都不在这儿，我留在这儿还有什么意思？莲子也爱吃糖葫芦，但我只是买给她，从没有陪她吃过，只是为了那个诺言。”
“彬……”
又是那熟悉的小屋，熟悉的嘴唇，熟悉的拥抱，尘封许久的激情和眼泪，一同倾泻而出。
刺痛。彬又一次抱紧了我：“蓝蓝，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到现在还这么纯洁！莲子怎么告诉我，你生日那晚和叶涛一起过的？”
床单上的血，鲜红鲜红，像那久违的糖葫芦，娇艳得令人眩晕。
“蓝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跟你去南方。”
“可是，我累了。别再说对不起了，好吗？”
10
彬去南方的时候，我没有同行，也没有去送。更没有告诉他，我们那仅有的一次温存，已在悄悄孕育一个结晶。
我毁了家乡的签约，留在彬生活过的这座城市，借糖葫芦和女儿来安慰那遥远的想念，年复一年。南方的街头找不到糖葫芦，他可会一样深切地忆起我？
我们的女儿竟和我一样喜欢糖葫芦，而我始终不肯再吃。
“妈妈，你想什么呢？我这串都吃完了，你怎么还不吃？”
回过神来，把糖葫芦递过去：“冰儿替妈妈吃吧，妈妈怕酸。”
“咦？我吃它是甜的呀！”冰儿还是听话地接过去，甜甜地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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