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我们赶海,少有专门的目标,碰到什么捡什么,最另人兴奋的是,突然在柔软的泥里踩着一枚光滑且硬的大疙瘩,那一定是枚斧头蛤。这斧头蛤就是蛤蜊油外面的包装——蛤蜊,只不过那装油的蛤蜊很小还是“小孩子”,我们捡到的可是“大人”。在有雾的天气,我们就在海里的淤泥滩上寻找花螺,这花螺紫色、表面有许多圆点,故而得名。喜欢呆在淤泥中。捡这花螺还得做点儿准备工作,拿来一小竹杆,做个钓蟹杆,捉只小青蛙,当然得将小青蛙残忍地杀死。取青蛙的大腿做饵,用一细线绑着去钓蟹。海堤下的大石头中小螃蟹多得数不尽,随便可钓来许多,将这蟹砸碎用水浸泡,拿着这水洒在花螺喜欢出没的淤泥地上,这花螺闻腥而来,一个个从泥中现了身子,适才光光溜溜的地面一下子滚出了许多的小土团子,这些小土团缓缓地蠕动着,下面就藏着花螺,于是人们只要伸出三指就将它手到擒来。这花螺大概是螺中的较上品,所以当地人有专门捡它卖。
欣明:海里还有许多长着须须的海蚌呢!在下海的途中,有时正走着,突然在软软的泥中,脚底踩中一团东西,用手将其费力地拔起,这必定是一个外表包着一团厚厚蛮子、粽色的、大拇指粗细的海蚌。这海蚌很是奇怪,不知用什么方法能在自身的外壳的头顶,细细地缠上那么一团蛮子的,陆地上的蚕子因为整个身子会动,脑袋也很灵活,做出蛮子将自身包上理所当然。而这栖身在泥中的贝类有这一招,另人觉得不可思议。捡到它后,剥去那层连着土的厚蛮子,将它扔进鱼篓。这东西也没多少的肉,但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不舍,既然自己撞到枪口上了,就将它擒来。
这样的海蚌有许多的同类,我是指身上包有蛮子的相似性而言,它的同类中有“小弟弟”,也爱长在淤泥地,壳薄,透明,我现在实在想不出它的名字。开始只是很小很小的小点点,长大后的全盛时期也就黄豆大小,长在淤泥之中有好大一片,使这片地看上去如同长了麻子。我们和当地人也都捡它,只是多少不等,当地人捡时,用船装,我们捡时只装满竹篮。将它们从淤泥中扯将出来,如同扯一块烂棉絮。拾一大篮子后,就拿到海中当地人挖的水池中淘净。
这水池当地人称做“丧窖”,确实是小鱼虾的“丧窖”。隔个把月,趁退潮之际,俩人合作拿一个斛水的木桶,木桶两上端各穿一孔,拴根绳子。两人各拿住绳子的一端,随着身子一躬一挺,这绳子一张一弛,趁涨潮之际将满池的水斛干,好去池中捉躲在池中的鱼、虾、螃蟹。一个池子,运气好有那么十来斤,运气不好也有个三四斤的大杂烩。因为水池多,洗这“小豆豆”方便,否则捡这“小豆豆”变为不可能,因为你不至于提一篮以泥巴为主的东西回去。虽有大量清水可漂洗,“这“小豆豆”身上的毛毛须须可洗不掉,如同湖南人所做腊八豆上长着的绿霉。整个形象为一篮子长得毛森森的“腊八豆”!拿回来并不是要吃它的肉,而是煲汤,它的汤非常的鲜美,当然煲汤的时候,那米粒大的肉团团也滚出沉在锅底,用它的汤下面条、煮米粉简直盖了!
提起上述两种海蚌,我突然想起了它们的另一个同类,这可是它们中的“大哥大”。这“大哥大”的学名叫做“淡菜”,我在教科书上看到时,曾惊奇为何叫这样的名字,因为这名字乍一听说,还以为是种类似于海里“紫菜”的同类植物。当地人将它叫做“彩鸾”。这也有一点牵强附会,但仔细回味,还真有点儿意思,因为贝壳整体是暗紫色,周边带着彩虹般的边,贝壳内部泛着淡蓝色,若发挥想象,有点像未开屏的孔雀,这样一来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叫“彩鸾”了。这“彩鸾”之所以将它归于上述现两类,就是因为它也是这肚脐长须的贝类,且也像貌形似,不过它的壳很坚硬,另外它们同它们这一类的小弟弟一样也是一个大家族,肚脐眼的丝互相牵扯,整个家族紧紧团结在一起。而它们中的老二,喜欢独居,这点与“小弟弟”、“大哥大”不同,各有各的特点。
把“彩鸾”规到以上所说的一类,其实非常牵强附会,因为它们生活习性完全不同。上述两种长在淤泥里,模样习性一样。“彩鸾”却是喜欢吸附在大石头上,挺爱干净,一身清清爽爽,不似上述的老二、老三,长在淤泥中被泥所包裹。住在高崎的日子里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彩鸾”这东西。我见到它们是在搬到集美,在杏林海堤下剖海蛎时见到的,只见大石头的深处有许多大海蚌,一窝窝的,可惜手够不着。当地人“捉”它们时,总是几个人合伙,挑着硕大的箩筐,拿着长长的钢钎撬石头。这大石头本是海堤的地基,杏林到集美的海堤是土堤,不同与高崎到集美的石堤,它底部就是这大块的石头,在大石上端堆着敲碎的拳头大的细石子,最上面就是铁路和黄土公路。海堤的一边是外海,另一边就是被围起来的内海,退潮时两边落差有几米,这内海的水通过底部的大石头缝,泄向外海,日积月累这水流难免冲动底部的石头,上面却走着火车,这是鹰厦铁路的唯一通道。因此铁路上有着专门的巡道员每天查看,而且还有专门的潜水员定期下到海底检查。正常的年代是决不会允许人们拿这钢钎来撬地基的,这鹰厦铁路修好那么多年了,因为有上述制度限制,才使得这“彩鸾”在这儿筑窝,迅速繁殖。当这无序的年代的到来,失去制约的人们,如牢笼中放出的猛兽,早就想打这些地方主意的人们一下子无有束缚,于是都拿着工具来了。这海堤顿时热闹了起来。这可是劳力活儿,别说咱没有工具,即使有,当时也没这劳动力。这“彩鸾”有的个头很大,象河蚌,里面的肉也有河蚌肥,但味道却是贝中上品,我想捡两三个大的可做一碗菜。如今只要有钱,这内地高级餐馆都有这一道菜,但蚌不大,做法也不地道,吃到嘴里感觉不是很好,全无在海边时的味道。干“淡菜”容易买到,虽然十几、二十元一斤却还是承受得起,每年只要碰上机会,我都要买点煲汤解馋。
当年也就有过三次各收获一只的记录,不过那三次收获,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只见这“彩鸾”距离不远,虽在石头洞里仍勉强够得着,可是伸手扯住它时,它如同与这石头同体,因为它确实生了根,不知是肚脐眼,还是这口中的舌头,生着一簇紫色且坚韧无比的“尼龙丝”。即是“尼龙丝”,它的抗拉强度就非常的大,当然它的抗剪强度就不行,可惜手边没这利刀去割断它与石头的联系,只能生生地将它左旋右转,想尽办法,使尽力气,才将它与石头分离,活生生地拽下它的团肉,这才使它投了降。
另外还有一次轻而易举就收获两篮子的辉煌记录。记得当年由于厦门市内搞武斗,一艘跑外海的轮船,不知何种原因,停泊在集美靠近海堤处。那日只见小弟喘嘘嘘地跑回家,拿起篮子往外跑,并叫我赶快一起去,原来,这长年跑外海的轮船,船底趴满了贝类,每年都要铲除一次,重新做油漆。这艘船底竟趴满了“彩鸾”,不过这“彩鸾”个头不大,比壮实的大拇指还粗些。这艘船的到来早就引起人们的注意,这不,人们蜂涌而上,铲的铲、装的装,等我们知道已经迟到了,不过这艘船个儿挺大,加上“彩鸾”也生得密密实实数量多,所以我们去的虽然晚点,倒也不枉此行,在地上捡些别人的漏网之鱼,好歹也捞了两筐子“稻草”回来。想起以前仅有的三枚,这可是个很大的收获哦,怎么不叫我们喜出望外呢?可是等吃到嘴里时,就对头了,味道的鲜美是有了,但却有一股子油漆味,其实这可是致癌物质。可那年头,谁管它癌不癌的。二姐下农村,拼死拼活的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分点口粮外,就只有半斤黄豆,另外还欠队上三块六毛五。处于这年代,还没资格讲究饮食和从事养生?况且这肉团的味道又是那样的鲜美,比起当年烂菜叶强了不知多少,所以我们谁也没有嫌弃,还是如获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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