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三这天,板桥寨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一连几天的低温阴雨天气使得人们的心情都灰暗了许多,到了腊月初二的时候天上便刮起了风。冷飕飕的风一直不停的吹了一天,太阳一会露出点头脸,一会又钻进云里去。天空逐渐暗淡了下来,到了傍晚的时候便下起了小雨来,小雨下着下着便变成一颗颗盐粒。于是人们知道,要下雪了。
雪粒一颗颗掉在地上,房子上,草垛上,田野里……掉在人们身上,发出唏唏唆唆的响声。雪粒越变越大,终于变成了一朵朵硕大的雪花,像夏日里收获的棉花一样撒落了下来。
孩子们喜欢冬天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冬天有雪,可以玩雪——堆雪人,打雪仗……看着一朵朵雪花被风吹的四处飘洒他们忍不住会问大人道:“妈妈,这雪下的下吗?”人们对于天气和气候的变化是有一些经验的。譬如说下雪,如果是早上就开始下起这么大的雪花那倒不一定是一场好雪,但是,到了傍晚的时候,这样的雪花就证明了这将是一场好雪。一夜时间,就会出现一个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了。地上、屋子上、树上、田野里……整个村子完全被雪白的颜色包围了。
冬天的早晨是宁静的,寒冷的天气似乎连公鸡也懒得打鸣了。最先打破这种宁静的是早起上学的小学生们,他们一推开门就忍不住惊呼道:“下雪了!下雪了!”于是带着万分的兴奋一路小跑在软绵绵的雪地上,随意的捧上一捧雪朝远处扔去。
下了雪的冬天便是孩子们的世界。他们肆意的享受着雪带给他们的快乐,快乐的在雪地里奔跑,快乐的欢呼,快乐的打着雪仗,更有调皮的孩子捏上一团雪塞进同学的脖子里面去——他们尽情的嬉闹、玩耍,似乎已经忘记了冬天的寒冷。等到上课铃声一响,便飞野似的向教室跑去,并一面依一不舍地望着窗外的雪,仿佛一会工夫过去它们就会消失一样。
金华家院子边上的几棵桂花树早已经变成了一朵朵鲜嫩的蘑菇,洁白,纯净。一阵风吹来,树上的雪便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像是飘在天空的云朵,一片一片。
看着这样的雪,人们的心情是高兴的,因为“瑞雪兆丰年”,这一场大雪足足可以使地里的麦子油菜过上一个丰润的冬天了。金华心里也是高兴的,不止是因为昨晚上下的一场大雪,他为他的婚事高兴——因为日子近了。
冷风迎面吹来,一股寒意倏的从他的袖口钻了进去。这种冰凉的感觉贴近他的皮肤,他想起了柳一梅这么即将过门的妻子。半个多月没见他实在有些想她了,于是钻进屋子里拨通了柳一梅的电话。
“下雪了。”金华说道:“冷吗?”
“恩。”柳一梅在电话那头说:“好大的雪,好漂亮,有点冷。”
“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哦。”金华说道:“咱今天去把结婚证领了吧?”
“好啊。”柳一梅清脆的声音回答道:“我也正想叫你去呢。”
“恩。”金华应道:“那吃过早饭我们去民政局领,坐车去。”
“好。”柳一梅答应道。
“嘿嘿。”金华笑着说:“这几天想我不?”
“不想。”柳一梅在一边说道:“不想,不想。”
“呵呵。”金华笑着说:“不想?不想才怪哩!对了,我在村边的路口等你,然后我们一起去。记得多穿件衣服,天冷。”
“恩。知道了,你也是。”柳一梅温柔的答应了一声,金华依依不舍的挂掉了电话。
村间的黄土路早已经被人们踩出一道印子来了,勤快的人们把院子里的雪都扫的干干净净,防止雪化时积好多水。
吃过早饭以后,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大地上温暖,宜人,白色的雪于是闪现出一道道晶莹的光彩来。
金华走在村口的时候县城去的班车已经开走两三趟了,只是还没有见柳一梅过来。柳树营村和板桥寨村北边都靠着108国道,所以柳一梅过来的往这边走恰好顺路。金华于是就拣起路边的一片树叶擦起沾在鞋边上的泥巴来,一面等着柳一梅。由于天气冷,他特意穿上了刚买的一件皮衣,另外还拿上了一条白围巾,当然,这是给柳一梅准备的——他怕她冷。
随着公共汽车的一声刹车声,柳一梅来了。她坐在靠窗的双人位子上,一个自己坐着,一个留给金华。
看见对方,金华和柳一梅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脸,这是情人间甜蜜幸福的微笑,就像冬天里的阳光一样,正在将寒冷融化。
“冷吗?”金华一把抓住柳一梅的手说,一面仔细的看着她洁白温润的脸旁。
“不冷。”柳一梅说道:“你还拿围巾了?”
“给你拿的。”金华微笑着说道:“怕你冷着。”一面把柳一梅搂在怀里。
“哎呀。”柳一梅轻声说道:“车上人多。”
“呵呵。”金华笑道:“怕啥,反正你是我媳妇。”
柳一梅于是静静的享受着金华宽厚的肩膀带来的依靠和温暖,并一面幸福的悄声和金华说着情话。
车上一共坐了十来个人,大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也有邻县的客人从这里路过。
“听说板桥寨的那个杀人案破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给司机发了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他们大概认识。
“是啊,报纸上不是都有了吗?”司机是个胖子,穿着件棕色的呢子大衣,有些旧,并且沾着些机油的黑色斑点。他一面开着车一边说道:“曹文翰,板桥寨小学的校长,狗屎的,玩女人把命都丧了!”
“你咋知道人家是玩女人叫人杀了的?”那个男人问道。
“求。”司机说道:“报纸上不是有吗?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的清清楚楚嘛,跟一个美容院的女老板有一腿,那个女老板也不是啥正经人,开个美容院养小姐,她男人专门从外地骗些女子家来当小姐。曹文翰也是该死,妈的,好好的校长不当去搞女人,搞女人也搞个年轻的小姐就是了啊,他还去搞人家老板,结果就让那个女人的男人给杀了。”
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滔滔不觉的说了起来,车里的人都仔细听着,有几个女孩子听到司机的话以后不觉有些脸红了。
“那案子结了吧?”另外老汉问道。
“没有哩。”司机说道:“报纸上说人抓了,还不知道怎么结。”
“那那个男人可能要枪毙。”那个男人说道。
“管求那么多干啥?”司机笑着说:“这年头啥事没有?杀人偿命呗,跟我们也没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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