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计划游完武夷山再取道厦门,因阿威的事就都耽搁了。本想从南方回来,顺路到北京看病,但一系列的变故,使筱云改变了初衷。梦平听筱云说是坐火车回的,急得要死,和筱云大吵,但梦平怎么会知道筱云这月余的经历呢。梦平尽管因筱云不坐飞机而生气,但还是亲自开车把筱云接到家。筱云只在家休息了两天,就上班了。
北方的七月是最热的,但较比福建,那还是爽极了。一个月的曝晒,筱云黑瘦了许多,单位的同事都笑着说她,这回成了黑美人了。因为有《土楼掠影》和一些照片可交差,筱云也就得过且过。日子就这样的淡了下去。
七月二十八日是梦平的生日,筱云早早就选好饭店,准备在梦平过生日时给她一个惊喜。那天,筱云穿一件纷色小衫,短裙,长筒丝靴,本是苗条的身材,再一经修饰,就更显得靓丽了。筱云里里外外忙着,订了一份大蛋糕,还有一个花篮,又私下给梦平准备了一套化妆品,就等着寿星老来好给她“拜寿”了。
梦平以前认为筱云是为海江的缘故才从不谈婚嫁,现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就一直想找个最好的给筱云。借过生日,梦平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筱云本以为只自己和梦平一家三口,没想到梦平还带来个人来。那人有三十多岁,一身休闲,样子文雅不俗。经梦平介绍,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筱云说:“李总,久仰大名,兴会。”眼角不经意地闪过一丝倦容。“惭愧,惭愧。”李总伸出手,筱云轻轻地触一下,算是礼全了。梦平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怎么会知道这里还有个小插曲呢。
李总是本市最大的铅合金厂经理,该厂就是在东南亚也屈指可数。有一次领导曾派筱云去采访李总,筱云接到任务后,只在电话里预约就被李总给拦了回来。李总是个不喜欢张扬的人,也最讨厌记者的夸大其词,所以就婉言谢绝了。当时,筱云并不知情,也没心接这个任务。因为领导几次派人都无功而返,所以才派筱云去。筱云不知道李总的个性,但知道这个人很难缠,且不大喜欢他的傲气,再者筱云特反感和当官的打交道,所以也不想去。电话里,两个人你言我语,还真的有点火药味,不过彼此都在心里记下了对方的名字,想起来牙就痒痒的。梦平听筱云在耳边小声说出原委,心想:“没戏了,原想做的事,干脆不提了。”其实梦平有一个心病,就是一直想给筱云找一个好的归宿。偏是筱云谁也不喜欢,有时只是碍于情面,不得不去看一眼。梦平经常和企业的老总打交道,深知李总的底细,才想好在过生日这一天让李总和筱云认识,不会让筱云感到有故意之嫌。
由于反感,筱云话也就少了许多,只是说了几句应付的话而已。李总见筱云席间话少,就找个话题说:“筱记者的‘各地风云’办得很火。”筱云没有想到,李总也会看那刊物,心里一怔说:“哪里,一般了。”淡淡的话语如宴席上淡淡的酒味,把筱去本是愉快的心情搞的阴天一样,不过,脸上还有笑的模样,不过,那表情比哭还难看,这当然逃不过梦平的眼睛。生日宴就在这浓浓的气氛中淡淡的过完了。筱云走出酒店长长地吐了口气,好像把积久在胸的郁气全部吐出来了。
两个月过去了,阿威来电话了。筱云马上让他放下电话,回打了过去。筱云知道长途电话费会要了他的命的。阿威详尽地说了筱云走后土楼洞穴的始末。考古专家经有关部门批准,开棺找到了许多古玩,更证明了土楼建筑的始末。还有,就是在棺材里意外地找到了一本地洞的结构图和事略记要。果如前言,那是祖先为避山贼而修建的。通常洞里埋些珠宝,还有足够一家人一年吃的食物,有一些木质的桌、椅、床等物,这个秘密历代只传长子,为了保守秘密,洞口就设在祖先最初居住的卧室里,而出口当然也就是祖先的坟墓了。据常理推断,祖先是想永远看着家宅安宁,永远看见家盛日久,子孙平安……筱云和阿威发现的那个洞,只是一个支洞,另一个重要的洞,还正在勘察寻找。阿威说,政府现已封闭了洞口,正准备人力寻找主洞,这一发现,无疑解开了龙头山之迷,说起筱云和阿威的贡献还真是不小呢。阿威还说,如果主洞找到了,政府把考证工作完结后,将来可能把洞重新修葺,对外开放,好让土楼的后代了解自己的祖先的用心良苦。只不过出口要改,为的是不打扰祖先的清静。
筱云听后,相当高兴,并说,等日后有机会一定重回龙头山,做跟踪采访,续写龙头山。阿威简单地谈了谈家事,就又默然了,欲言又止。
冬天姗姗而来,稀稀的雪花夹着对余秋的眷恋,朦胧地开在人们的心里。
今年的雪来的特别早,十月里,就飞飞扬扬的下起大雪,早晨睁开双眼,银白一片,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放眼望去,玉树琼枝,黑白相间,美景奇绝,雪花一团团、一簇簇,从天空相拥而来,顷刻,地面就已是厚厚的积雪,人走在上面,软软的,就如踏入松软的棉絮里。
筱云把梦平叫出来,抱着相机在雪地里跑了半日,直到雪花见到暖融融的太阳笑得隐去。
筱云的“各地风云”栏目办的相当好,吸引了众多的眼球,他的《土楼迷踪》连载更是让更多的人着迷,大有掀起“土楼热”的感觉,有些人真的不远千里,去一睹土楼风采。筱云想起上次没有去武夷山的遗憾,就给阿威留言,让阿威写一篇游记,来弥补这一缺憾。
因为还只是十月,积雪很快就消融了,路泥泞得很。筱云无心做什么,早早就躺在床上,翻看起白天拍的照片。白雪、红衣、黑发,每一张都很漂亮,她精心地筛选,决定给阿威发几张,让他看看北方的雪景是如何的,正看得性起,电话响起,还没接,响声就停了,筱云嘀咕一句,猛然想起,一定是阿威打来的,一看地区号0597果然是他,筱云很高兴,好久没有和这孩子联系了,也不知他如何了。筱云回拔过去,喊了几声:“阿威、阿威、阿威……”就是没人应,“不对呀,电话是通了的,”筱云看了看话筒,又听了听,“怎么会没人接?”刚想要放下电话,“我要来!”小小的声音,却是斩钉截铁的,阿威似乎用很长时间积聚起来,化成这三个字。“什么?”筱云没有反应过来,又问了一句。“我要来!”阿威提高了声音,语气更加坚定,筱云没有思想准备,突如其来的一句“我要来!”给她弄得不知所措。“你给我寄300块钱就够了,你临走时,给我的钱还没花。我问过了,坐火车,有四天就能到。”筱云沉默了,阿威见筱云什么也没说,就又重复一遍“反正我要来!你不给我寄钱,我就走去。”筱云一听,知道阿威是铁了心了,就说,“我想一想,过两天你打电话给我,好吗?”一个“嗯”字,阿威挂断了电话。筱云把照片推到一边,心里很乱,他道不是怕阿威来,关键是想阿威来了以后怎么样。还有住哪儿了,这边房租太贵,住自己家里是方便,可阿威毕竟是个大男孩了。“唉”,筱云辗转反侧,不知多久才入睡。朦胧中,筱云又轻飞而去,白衣人时走时停,转眼来到一个大山前,筱云愣了“这不是龙头山吗?”心想,跟着白衣人走,自己现在的轻功真是了得。翻过山,又来到一处绝壁下,看见海江站在山下,筱云有多久没有见到她的海江了,郁闷、愁绪如风而逝,欣喜狂奔而来,她大喊一声,向海江扑过去,满眼的泪水,像山泉飞泻。可刚跑二步,眼前的人却变了,竟是阿威站在那儿。筱云刚想喊,又见阿威飞快地爬上绝壁,就像一只长臂猿。筱云心里为阿威捏一把汗,心想,“这样的峭壁,我可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思绪还未断,就见那人长袖一挥,就把筱云抛到绝壁之上,筱云就如脚踏浮云,渐开渐落,隐见半山腰中有一巨石,像一只凤凰昂首待翅,一挂清泉,从凤的嘴里轻泻而下,“疑是银河落九天”,肌珠点点,碎玉飞溅。筱云惊住了,再向下一看,满山满谷白花若隐若现,在碧叶间如露光点点,这不是仙境吗,筱云拿出相机,本能地想拍照,可怎么也找不到相机,正急得满头是汗,双手在身上乱抓,她猛地从梦中醒来。筱云坐起,不用看,一定是零晨。不过,这回梦里好像多了许多内容。荷塘依旧,难道海江也知道龙头山的所在,对了,那个凤,难道那个传说……
筱云一直猜不透在梦里海江到底要做什么,他总是让筱云如坠五里云雾中,直到最后一刻才揭示谜底。可以说,海江总是把事情做的井井有条,然后才让筱云慢慢地享受。
两个人热恋的时候,筱云刚上大二,海江已是研究生毕业了。本来是有几家大医院争相抢着要海江,但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却在等着海江。那一年,南非久遇大旱,且边境烽火四起,百姓如在水深火热之中生活,温疫流行,民不聊生。各国都相继派医疗队到南非,中国同其它国家一样,也从各地抽调医护人员到南非援助。海江医术高明,又是刚研究生毕业,是首要的人选。这事,来的太突然,海江始料不及,筱云更是如五月冷水浇花端。以海江的想法,医生悬壶济世,无可推脱,可以出去锻炼自己,还可以有三年时间让筱云好好读书,不至于分心,但他的确离不开筱云,他更担心的是筱云的身体。筱云坚决反对让海江去,他是为海江担心,那个地方又热,又战乱频繁,她有太多的担心。筱云从一开始听到,就整天以泪洗面,但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国命难违。最后,还是梦平对海江说,“放心去吧,筱云交给我,等你回来,我会毫发无损地把她送到你面前。”海江听后,双膝跪倒,又深深地给梦平鞠了一躬。海江知道,梦平的这句话,可以让他放心,梦平的稳重、心细,一定会把筱云照顾得非常好。而海江的这一举动也彻底地击碎了梦平的梦,为心爱之人,海江竟不顾男子汉的尊严,梦平真是既高兴又嫉妒。
到北京集合的最后一个夜晚,梦平目送着海江挽着筱云的腰消失在暮色里,她无声地哭了,她硬生生地从海江那里收回自己的情感,她知道,海江爱的是筱云,那一跪饱含深情,代替了千言万语。他不能不收回自己的目光。
海江本是想带筱云和梦平三个人一起吃一顿好的,算是暂短的告别,可梦平死活不肯,她知道三年之别的最后一夜,分分秒秒对他们两个都是非常重要的。
海江带筱云吃她最爱吃的鱼,可筱云拿起筷子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本想留给海江一个甜美的笑脸,可不争气的泪如断线的珍珠。海江搂着筱云,给她擦干泪水,那泪水似乎是不老的泉水,总是流不完。海江把鱼刺摘的很净,把鱼肉一小口一小口送到筱云的嘴里,筱云和着眼泪一口一口地咽下,海江却只是拚命地喝酒,一杯又一杯,似乎要把全世界的苦都倒进自己的肚子里。
海江轻轻裹着筱云的腰,带着筱云回到自己的的住处。医学院研究生的条件还是不错的,两个人住一个房间,并且还有一台彩电,那个同学早已回家等待分配去了,海江是等待出国的号令。海江打了盆清水给筱云洗去那永远也抹不去的泪痕,并说:“再哭,就成了猫脸了。”筱云破涕为笑,但那笑是多少凄然。筱云任海江给自己洗脸、擦脸、洗手,心里却是波涛翻卷的大海。筱云搂着海江的肩,恐怕他跑掉了。两个人静静地,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太多的话都汇成诗行,汩汩流进对方的心扉;太多的缱绻都变成了无形的丝线,紧紧地绕住了对方的心脉。两个人彼此相拥,亲吻,像两条火蛇相互缠绕,像天空的闪电相互碰撞,谁都不去理会对方眼睛里的焰火……
良久,筱云缓缓推开海江,一层层地解去自己身上的衣服,像微风吹开芙蓉花的花瓣,只剩下娇嫩的细蕊,在微风下,吐着芳香,筱云想把身心都交给海江,随他到天涯海角。海江紧紧地拥裹着她,边吻着筱云边把她抱到床上,一双血红的眼睛像是要吃人的狼,他的手在筱云柔胰的肌肤上轻滑,当手移到那个柔软的部位,他像触电似的,身体似乎要裂开,他猛地跑开,把刚打的那盆清水从头泼下,湿淋淋地站在那儿,浑身猛烈地抖动着,双眼无力地闭着,许久、许久,海江哭了,无声的泪水如漫天的轻雨……
那一夜,海江让筱云住在自己睡了两年的床上,那里有他的体味,有他留下的永恒的体温,更有他多少个不眠之夜无边的遐想……他自己则睡在对面同学的那张床上,两个人说着,哭着;哭着,对视着;对视着,谈着……无尽的话语岂是一时能说得完的。
第二天,海江就要到集合点,从此将来要远离筱云三年,那是一千多个思念的日日夜夜呀,灯无言,夜无言,月亮隐在云雾里,离恨天下,又多一对断肠人,而海江知道他的心再也带不走了,永远永远地留给筱去……
筱云猛地打了个冷颤,她不敢再多想了,她知道,这么多年,海江从没有离开过她,她的生活也绝不会容纳他人,只有筱云自己知道,她的海江总是在梦里和她一起生活,筱云隐约觉得,海江像是在指引她做什么,可她怎么也琢磨不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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