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种亘古坚持的沉默,在厚厚的黄土下长眠,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积蓄着力量,将躯体中的血与肉完全在腐烂中融化,渗进树木的根须,把自己的声音交付给破土的小草、大树,在一个春天唱出豪迈的绝响。是的,这是死亡,在沉默中喷涌激荡出生命火焰的死亡。
我在苏醒中死亡,当刀锋划破手腕,鲜血疾射而出,感觉自己的能量正在一点一点的外泄。被诗书和礼教熏陶驯化的温顺的血液,终于有了愤世嫉俗的反抗,桀骜不驯地冲破束缚他们的血管,砸破牢笼逃亡到另一个空间,仿佛一只凌空而起、直冲九天的苍鹰,一路尖啸睥睨着卑微的三千世界。血液一点一滴地流淌,感觉自己的能量完全被抽空,身子轻飘飘地飞起来,模模糊糊中,身边有许多大约和我一样苍白的云彩,我想伸手触摸,可是没有力气举起手臂。又在模模糊糊中,我看到一群洁白的鸽子飞来,他们清澈温柔的眼神让我有一种痛哭的冲动。我越飞越高,模模糊糊中,我看到教堂厚重的城墙,耳边听到教堂的钟声有着穿透人心的悠扬……,又在模模糊糊中,我于黑暗中昏昏睡熟。
我从死亡中苏醒,眼前一片雪白,一群雪白的天使在我眼前忙碌穿梭。白帽子、白大褂、白口罩,她们一个个神情庄严围着我东奔西跑,那虔诚神圣的表情就象在进行一次艺术创作。我害怕那种悲天悯人的救助,就好象一个惹人讨厌的邻居终日四处串门一样。瓶子里盛满一些陌生人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输进我的血管,我的身体里渐渐有了声音,僵硬的思想开始软化,死神就在我的身边,离我那么接近,我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体温,甚至是他体内分泌出的香气,我象一个期待团聚的恋人,迫切渴望着与他拥抱、亲吻,然后和他一起返回我们永恒安宁的家园。
--而我现在,不得不面临又一次和他的分别。
我又一次从死亡中苏醒,空旷的原野上伫立着一座荒凉的城堡,斑驳的石墙仿佛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古井无波地冷眼看尽十丈软红的荣辱恩怨,无忧无惧、水波不惊。古堡里荒草丛生,蛛网遍布,攀沿在石壁上的藤蔓爬上屋顶,精疲力尽地吐出一丝虚弱的绿意,仿佛缅怀着古堡意气风发、豪气干云的青春。坍塌的石柱倒卧在杂草中沉重喘息,我神游于思古幽情中回到往日,一根苍白修长的手指,萃取苍茫大地的精魄,透出多少凄迷朦胧的杏花烟雨。
我象一只流浪的野狗,穿过繁华熙攘的街头,霓虹和脂粉涂抹的都市里,我是一抹拒绝和解的光线。
--没有什么让我恐惧、迟疑,我活在死亡里。
本文已被编辑[梦天使]于2005-11-18 17:22:1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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