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真的不清楚怎样算是起点，哪里又是终点。他们之间的距离又会有多远。

或许两者之间的距离有着共性的相似之处。就像李国正一样，他的起点和终点又如何计算？距离又有多远？有时候你真的觉得自己是在自寻烦恼，弄这么个破题目来迷糊自己的思想，无法清楚也就罢了，还一定要让自己懵懂，好让别人来称赞你有思想吗？也许你还远未达到这个程度。但你还是不得不释放自己的思想。

因为李国正死了。

死的像一条狗一样没有价值，还拖累了家庭。到现在为止还有谁会记得他，也许若干年以后你也会忘了，可又怎么能忘记！

李国正死后没有召开追悼会，就算开了又能说些什么？生前的最后时刻像狗一样的喘奄一息，还是把家庭搞得败落一地，还是本有着光荣的职业？最后把自己还算不错的起点变成令人唾弃的终点。好在李国正死了，死了也许更有价值，因为死了就没有了家里人的担忧受怕，伤心过度也就没有了心。现在想起来李国正从起点到终点的距离也就是一个转身的时间，短暂的只有一秒。

李国正也曾经是个警察。你们同一批进队，李国正刚进队的时间里和你一样出色。

那时你们一起工作，在同一趟值乘线路上你俩之间你追我赶，竞争激烈，几乎不分上下，就像两只雏鹰飞的高高的，在南来地列车上用你们的鹰眼去扑捉犯罪的踪影。让多少犯罪分子闻风丧胆。李国正和你暗暗较劲，你也从中被无形的力量支撑着。你觉得那就是你们的起点。一个好的起点。所有的人们包括领导都喜欢这样说。

私下里你俩的关系非同一般，你承认自己喜欢与优秀的人为伍。

那是一个夏天，你们俩进队的第二年，在一次专项任务里，你和李国正同时被抽调到一起去执行任务，你记得那是一次艰苦的任务，整整一个月你俩都在列车上工作，每天脚落地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两个小时。可你俩却很快乐，以苦作乐对你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但这一次却让你俩产生了悲壮感。因为世事无常，而你们当时对这个世界上的知道地还太少太少。

“我说兄弟，今天眼皮直跳，有不好的预感哎！”李国正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曲卷着身子坐在铺位上，打着哈欠说道。

你看了看列车外的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休息车厢里不知是谁在打呼噜，在过分安静的环境中，使你的心跟着那声音的节奏在跳动。想起都出来半个月了，每天都在车上工作睡觉还真的有些疲乏。于是也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回应道：“没睡好罢了，少瞎想，好了都中午了该起来了，还有两个小时列车就要放客，走，到餐车去找吃的去。”

李国正回应着好啊就从中铺跳下来，眼睛里满是血丝。在穿衣服的时候还在打着哈欠。来到餐车后，让厨师老林炒了几个菜，两人就象填鸭一样的比赛着吃饭的速度。“这么长时间了，老是吃车上的饭菜都腻了，你看这鱼都不新鲜了。”李国正边吃边叨咕着。“将就一下吧，好在老林的手艺还不错。”你打断了李国正的话生怕引起老林的反感。吃完饭看看离放客时间还早，你递了根烟给老林，就和李国正又斗起嘴来了。

“我说兄弟，这趟出来你好像和我有着很大的距离啊，我都破了十起毒品案件了，你才五起吧，你行不行啊，我看趁早拜我为师算了。”你想激起李国正的斗志，便调聊着话题。

“哎，朋友，莫非你比我行，不是我比不过你，实在是本警察累了，还有这一出来就要一个月，整天在车上飘来飘去地真让我奇怪了，别的单位哪像我们一样工作，就像一个鬼！”李国正的情绪明显的激动起来，倒让你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低落的时候。

“我说干你们乘警真的很辛苦啊，没日没夜的那不是一般人受的了的！”老林插了话进来。

“是啊，我们就象在流窜，流窜的扫除邪恶的垃圾。”你对老林的话有了些感慨。

“我跑了那么多年的车，没见过象你们这样干活的。”老林边说边摇着头，鼻子上架着的眼镜也跟着耸来耸去。

“老林，你在烧什么东西好象胡了。”确实有一股焦味道从厨房间里散发出来，同时你想和李国正谈一谈。老林飞快地跑进了厨房间。

“我说你有什么事没和我说吧，怎么信不过我？”你感觉李国正肯定有事瞒着你。

李国正忽然之间就沉默了起来，半晌才对你说道：“我不想干了，你说这样的工作有意义吗，为革命鞠躬尽瘁，真的要死而后已吗？”“我们这叫在打基础，国正，虽说是辛苦，但你忘了我俩的约定了吗，共同进退！”你一时不知道用怎样的语言才能说服他。李国正看了你一眼，将头转到窗外后一瞥又迅速的转了回来，说话的声音便带着点沙哑了。“不是我不愿干了，实在是在工作中感到了来自于思想上的压力…··顿了一顿，李国正又接着说道：“我不怕辛苦，但对于单位的做法我有自己的意见，我门都是棋子，兄弟你说对吗？还有我查了这么多毒品案件，真的看不习惯那些人发作时的恶心，那里面又隐藏了多少人间悲剧！”李国正说完后一阵沉默，你也同样沉默了。

其实在你的心里，你早就有这样的想法，无非你比李国正隐藏的要深，你知道，你也厌倦了，在你所从事工作的体制下面，在这样的工作环境里，在这样的模范单位里，你只是一个棋子，以制服犯罪的名义给上级脸上贴的金棋子。谁会理解你们在工作时的感受和风险？金棋子？你想到这里，微微摇了摇头。

列车从起点站启动了，又是一个新的起点开始了。

车厢内，人头攒动，你和李国正就如两只警犬，在警惕的看着四周的动静，要在这一片乱糟糟的场合里寻找犯罪的蛛丝马迹，还真的需要警犬的眼睛和嗅觉，你想自己大概就是一条警犬吧，哪里有情况你就会扑向哪里。此时，你忽然感觉内心忽然开始臊动，你的眼睛开始发出了剑一般的光，因为你看见了一个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蹒跚着两腿，走路时那两条腿就像两条弧线，那两条不自然地弧线在你眼中逐渐变成两个大大的问号。

你想了想，将这个发现告诉了正面对你的李国正。你看见李国正一个转身，马上他就发现了那个人，那人已停止了脚步，眼神里满是警惕，你居然从他眼睛里看见了和你们一样的眼神，另外还包含着一种复杂的神态。你开始为这个发现感到诧异，你思考着，这时李国正已经向那人走了过去，或者可以说是用冲的姿势，警犬的本能，你在心里自嘲着。

李国正已将那人带了过来。那人同样的步履蹒跚，但已失去刚才眼神里反应出来的警惕的内容。

接下来的盘问检查，那人始终不吭一声，汗在滋放着冷气的空调吹拂下，如断线的珍珠般往下掉。双手紧紧地贴着裤子，手指不时地轮番抖动着。

李国正的手沿着那人的大腿内侧向上摸索，在这过程中你依稀看见了四方的轮廓在凸显着，于是你知道那人也即将走到终点，你确信就是这样。

在列车的软卧包房内，你感觉到了一种叫做压抑的气氛正笼罩着你，那茶几上堆放着的两块用黄色塑胶带包裹的毒品，让你心神不宁，你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至少以前不曾有过。你想了想没有找到答案，便开始了对那人地讯问。

“你带了多少数量的毒品，讲一讲是什么种类？”你按照常规的问话方式开始着你的问题，在这之前你已大致估计过，两块呈原包装的毒品约在六百克左右。

那人还是沉默着，双手被反铐着，那半蹲的姿势对他来说好像不太适应。你有这样的感觉，那人应该是第一次犯罪。少歇那人抬起一直低着的头，望了望你就咧开嘴微微笑了。笑？你疑惑着，看了看在你边上的李国正，也是化不了的疑问在脸上堆积着。

“你笑什么？”你盯着那人的眼睛，问话的声音里包含着一丝愤怒。

“我笑我自己，没有其他意思。”那人终于开了口，嘴角边白色的分泌液干了以后厚积在那里，那是他内心虚弱的反映吗？“能给我一支烟吗？”那人接着开了口。

李国正为他点上了烟，打开右手的手铐子后将左手连着的铐子固定在下铺位的撑杆上。那人猛吸了一口后，将烟拿在了手上。半天烟都没有从口鼻里喷出。趁这时间你又仔细的打量了那个人，应该说除了常日的奔波带给他的风尘厚积外，脸面还算是比较英俊的，圆脸到下巴处略尖，长睫毛下一双大眼睛，尽管无神但还是可以看出来原有的灵秀，嘴唇略厚，鼻尖略微内钩。可惜了！你在心里感慨着那人的堕落。看着看着，忽然想起这张脸与李国正的稍微有些相似，便附在李的耳朵里把这一发现轻轻的告诉了他，李国正朝你瞪了一眼，便转过头问那人道：“你的家在哪里，你有单位吗？”当李国正的话音刚落，你便发现那人闻听此言后拿烟的手一阵抖动，好半天才恢复过来。香烟燃尽后的烟蒂在房间内释放着一股焦胡味。那人就这样一直拿着烟蒂，呆呆的望着窗外。

你跟着向窗外一瞥，只见夕阳西下时带出的红晕分外显目，红的像火，燃烧着云朵，化成霞光艳丽四射，隔着玻璃窗户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