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诊所在市区北侧,出门步行七分钟就可以上山。这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山,山上没有寺庙,所以也不见香烟缭绕。一个很大的钓鱼池,为垂钓爱好者提供了方便。还有几处住房,是化公司为这里看山的老人准备的。虽然是无名小山,但却是周围的人们春天踏青、夏日纳凉、秋来赏枫、冬临观雪的好地方。
离山这么近,我很少上山。每当在诊所的屋里的时候,总能听到从山上传来的钟声,而且不分早晨还是黄昏,但夜里从来没有响起过。这钟声不是“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静夜中的悠扬钟声;也不是寺院“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的青山之外的晚钟悠悠;更不是“情缘泡影鸳鸯梦,三生约何堪追忆”的禅院依稀传来了夜半钟声……这从山上传出来的钟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非常疑惑。为什么前段时间还没有清脆的钟声响起,而最近一段时间,就会天天传来悦耳的钟声呢?于是,今天我便向山上走去,想看个究竟。
早晨八点过十分,我走出家门。可能是松花湖又在放水的原因,早晨的雾比较大。用手触摸不到的轻雾,如柔纱一般浮在眼前,让人有种“水殿风来秋气紧”的感觉。沿着山坡慢慢向上走着,先路过的钓鱼池,已经没有摆尾轻荡的金色游鱼了,因为人工湖面上已经冻上了一层薄冰,有几个孩子在封了冰的湖边玩耍着。那失去了茂盛绿叶的葡萄架,已看不到垂吊在叶下的串串紫色的葡萄。空旷的葡萄架,犹如一个露天的房子,没有遮挡地伫立在人工湖边上。明媚的阳光,直接从那空旷的葡萄架上,照射到葡萄架下的水泥地上和冰封的湖面上。路过“太白醉写”的石雕时,冰凉的手轻轻抚摸着那永远不动的石雕,仿佛看到了“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时李白那狂放不羁的神采和不畏权贵的倔强。夏天的鸟儿已经飞到南方过冬去了,花儿也谢了,鸟语花香的美景,要等到明年春天了。满目青山,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枯黄,只有一些枯枝残叶,在冬日的冷风中飘舞着。这个时节,大自然留给北方的,只有那让人感觉寒冷的晶莹的冰和洁白的雪。
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早晨老人们锻炼的时间了,但还有三三两两的老人迈着矫捷的步伐向山上走去。我随着上山的人们一路走着,清脆的钟声一直是此起彼伏地响着,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来到了看山老人住的房子前,看到一位个子比较高的老人正在大树下,用力的拉一根很粗的绳子,原来这就是钟声的起源。当这位老人放下手中的绳子,转过身来的时候,我才认出来这是我的邻居张伯伯。他见我来了,没等我说话,他先和我打了招呼:“你今天怎么没上班?诊所不忙吗?有时间跑到山上来了?”
我有些气喘地说:“天天在诊所听到钟声,就不知道这钟声的来源和用意。今天,特意寻着张伯伯的钟声找您来了。”总也不上山的我,感觉有些累了,所以有些气喘吁吁。
张伯伯一边往屋里让我一边说:“你们这些小人儿啊,缺乏锻炼啊!你总也不上山,你看我,一天三趟,一点都不喘。我早晨来了一趟,刚才回家吃了饭,这又来了!”
进了看山老人的宽大房子里,一共是四处房子,每处都是五间,这房子是由化公司直接供热的。进屋后,只见有好多老人都在这里。他们有的在唱京剧,也有的在喝茶水,还有的在看小纸牌,也有的在玩扑克和麻将,有的在聊天,另外一个屋子里,录音机放着美妙的音乐,一些老人在跳舞……我明白了,这里成了附近老人的活动站。总不上山的我,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成了老年之家了。
我看着这些身体健康得每天能坚持上山的老人们,一个个神采奕奕,满面红光。在这属于他们自己的天地里,尽情的享受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快乐。但我还是不明白,这钟为什么天天敲?我便问张伯伯:“张伯伯,请教您一件事情可以吗?”
“什么事啊?这么客气,快说。”张伯伯笑着说。
“这钟是您天天在敲吗?”我疑惑地问。
张伯伯擦了擦刚洗完的手说:“每天是我和老李敲。怎么了?”
我望着张伯伯笑着说:“为什么要敲钟啊?”
张伯伯点了一支烟,坐在那里说:“这个钟原来挂在这里,一直没人用,都上锈了。老年活动站在这里成立后,我们定了个规矩,凡是天天坚持来的人,都不能因故偷懒不来。一般是早晨八点开始敲钟,就象早年的生产队一样,等人都来齐了,这钟就不敲了。再有下午敲钟的时候,那就是玩扑克或者打麻将的人,三缺一了。这里的老人,只要在家里,听到钟声,就会尽快把家料理好,抓紧时间上这里来的。”我这才如梦方醒,多少天的疑惑在张伯伯的慢慢讲解中,找到了答案。
当我与张伯伯和众多老人说“再见”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这时,老人们的活动都陆续开始了,钟的响声也就告于段落了。往山下走的时候,跳舞那个屋里传出了《南屏晚钟》的悠扬歌声。“南屏晚钟随风飘送,它好象是敲呀敲在我心坎中……我走出了丛丛森林,又看到了夕阳红……”
我迈着轻盈的步子向家的方向走去,因松花湖放水而形成的如纱一样的轻雾,随着太阳的高升,已渐渐散去。我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祝这些老人们,健康长寿!祝天下所有的老年人,老有所乐!祝他们都有一个幸福、快乐的晚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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