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易安居士的这首词历来为人们称道,这位在北宋词坛上享有盛名的女词人,照一般的说法,是因为金兵的笳鼓毁灭了她的美满生活。丧夫之痛,亡国之恨,是她后期词风突变的原因,她晚期大量哀叹身世凄凉,反映破国亡家之恨的诗词,就以这首《声声慢》达到她晚期诗词创作的顶峰。
词风变不变不是本文要谈的问题,倒是她对丈夫赵明诚的情愫一直为世人所称道。父亲与公公的那场不见血的争斗虽影响了她的心境,却没有影响她与赵明诚的感情,青州十余年的购书,猜句,罚茶的风雅生活,也让她的美满姻缘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环。这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就一直在她的《漱玉词》,《金石录》是隐隐露出她的绝代风华。
虽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可毁坏榜样的力量更大。近来的历史学家们终于在浩如烟海的史料中寻出一点珠丝马迹,抽丝剥茧的道出了这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背后的隐情,让多年来的传说坐了实。原来这个在众多读者心中的纯洁女人在赵明诚死后不久就改了嫁,嫁的这个人实在不怎么的,是一个军队的会计,与风雅毫不沾边。此人名叫张汝舟,只可惜他不是冲着女词人的才华去的,而是冲着她南渡后所剩无几的几件古董去的。古董到手,自然就露出中山狼的本性来,对李清照是拳脚相交,百般虐待。使得我们钟爱的这位女词人,不得已在公堂上,用法律的手段,也用我们后人看来瞠目结舌的方式结束了她这段不堪回首的“百日缘”。
所谓的悲剧就是将伤口扒开来给众人看,只是不知这伤口一层层地扒下来,还有完整的血肉没有?倘若再这么一层层的扒下去,露出历史森森的白骨来,不知还有多少美感可言?
所以还不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来一点心理上的安慰,倒也能在生活这万里长卷里一路看过去,看出些缠绵绯测,看出些风花雪月,一往情深,也不枉了这万丈红尘的纷纷扰扰。
易安居士的夫妻情深虽为后人道终究没有走到头,哪怕没有最后的一点小插曲总是一份曲终人散的结局,还是算不得数的,真正为后人所道的,却是那对著名的梁鸿孟光。
这位梁鸿其实蛮有意思。他本是个猪倌,一个不小心,把邻居家的房舍烧了,只好用猪作陪,弄得娶孟光时是个四壁皆空的穷光蛋。就是这个穷光蛋还傲气得很,硬是把新婚才过门的新媳妇整整地凉了七天,原因是这个老婆穿得太好了,不合他意,想来他是要那种能吃苦耐劳,保持劳动人民朴素本色的妻子。那孟光也机灵,说了一句:“妾衣绮缟,傅粉墨,只不过想看看夫子的志向罢了,妾自有隐居之服。”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了,还博了个“德曜孟光”的称赞,更赚了个“举案齐眉”的美名。
这对夫妻倒是一对精灵,隐居于霸陵山中,齐鲁之间,倒也逍遥自在。后与皋伯通为邻时,靠“为人赁舂”为生,说到这里真要感谢这位皋大官人,若不是他眼尖,从窗户外发现了这对夫妻的这点小隐私,说了“役庸能使其妻敬之如此,非凡人也”这句话,这“举案齐眉”四字可能要永远地隐藏在那青山绿水之间了。
这世上本就没有完美,这段婚姻却完美得让人生疑,循了历史踩过去,竟让人一丝缝儿也找不到,找不到也要找,“形而下”找不到,就从“形而上”上去找,终于有人说话:这件事本来就是个笑话,试想天天吃饭,都把盘子举到眉头上,如此繁琐,反失了夫妻性情,夫妻做到这份上,也实在寡味得很。
寡味不寡味,我不知道。我只是一凡人,眼睛看到的也只是凡事。我楼上有一对夫妻,早上可以惊天动地地大干一场,让那盘儿,碟儿,碗儿从窗口纷纷落下,声音清脆得四邻皆闻。到晚上两人手挽着手亲亲热热去赶晚间的舞场,两人的调笑声也是清脆得四邻皆闻。想来这对夫妻是一对真性情,生活五彩缤纷得非要拉我们做了看客才肯罢休,也算得上一对恩爱夫妻,因为不管怎么闹,也没见他们闹离婚,儿子倒是一天天的大了起来。
说到夫妻情趣,那梁鸿孟光也实在是古板了一点。不过还好,还有一位张敞来补这个缺憾。这位张京兆想来是位翩翩俊公子,所以极其讲究装扮。现如今男士美容出了个新名词叫“理容”还羞答答地半遮半掩。远不及我们张公子来得潇洒:每日早朝,摇了一柄叫“便面”的团扇,把自己的眉毛画得顾盼生辉,妩媚传神。
我倒是从这里知道古时化妆原来也不专属女子的,他画眉还画出点名堂,也不光为自己画,还为妻子画,不但为妻子画,而且还画得极其仔细,画了瞧,瞧了画,带动京城一帮妇女争相效仿,落了个“张京兆眉抚“的风雅之名,也落了个伤风败俗的麻烦,被告到皇帝那儿去了。不过不怕,他也有话答:“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反正有“抱鼓稀鸣,市无偷盗”的政绩摆在那儿,此等闺房小情趣又能如何?更何况比这见不得人的事多了,做了也就做了,没什么大不了。
但写到这里还是生疑,情趣是有了,但不知张京兆是为几人画眉?所以这世上的完美还是难寻。倒是外国人聪明,大概也是因为是哲学家的缘故,毕竟高人一筹,硬是脱了婚姻的套子,懂得“存在即虚无”的道理,哄了个叫波伏瓦的女人陪了他一生。虽然也闹了几场风波,产生了一些误会,但总算是勉勉强强地凑了个“完整的一生”,那波伏瓦也落了个“终生伴侣”的名誉称号,想是离那美满姻缘相去不远了。
磕磕绊绊地写到这里,竟不知自己到底要说什么?这时便羡慕起那些大师来,写起文章来下笔千言,洋洋洒洒,一路铺将下去,竟如行云流水一般,警言妙句俯首即是,华美词章信手拈来。不象我等业余写手,写着写着,不知文字都跑哪儿去了,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好去翻书。一翻,翻出个现代灸手可热的大作家的一段话来;
“我本人也算是一个曾在文史中沉潜多年的人,据我的经验,即使平时认为最熟悉的材料,一到笔下也会发现夹杂着不少记忆上的差错,还得从工具书上逐一校核。因此,说是记忆,其实与直接记忆不大,只是记得翻哪部工具书罢了。”
至此大悟,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十分美满的姻缘,就是那些上了榜的楷模,也是有空子可钻的。没空子可钻的梁鸿孟光也落了个没有情趣的褒贬。我辈俗人,还不如学楼上的夫妻,让盘儿碟儿碗儿乒乒乓乓地落下去,也让字儿句儿章儿噼噼啪啪地敲上来。日子总是要过,打过了还是去赶夜间的舞场,文字总是要写,写完了还是帖到网上去自娱自乐。
这时想起那个“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宝钗,纵你挣得个“金玉良缘”。终敌不过林黛玉才情万千,风流婉转。
呵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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