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部来了个不速之客,一进门逢人便讲:“我21岁走向社会,现在33岁了,这么多年能认识多少人啊,他们一个个都不理我了,说我是‘小姐’,说我精神病……”话题敏感,四座皆惊。仔细看看,该女还真有几分姿色,妆化得很浓,她一再强调自己不化妆很难看。
我们主编在忙,便让我把这女人领去副总编室,让我们资深的爱情婚姻专家陈总拿出爱心和耐心来对付她。陈总是个50来岁半新不旧的小老头,天秤座,脾气超好,耐性超足。这女人一见到陈总,把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我21岁走向社会……”我退出。
编辑部里议论纷纷,大家一致认为这女人有芙蓉姐姐的气质,确是精神病无疑,并一致担心一旦言语不和,她会对陈总不利。正在我们准备集体出动去营救陈总的时候,陈总微笑着把她送了回来。看来是没搞定。
果然没搞定。她又对着我们主编滔滔不绝地说了半个小时,然后留下一本长达88页的稿子,走了。怀着对“芙蓉姐姐”的好奇,我打开了这本稿子。写得很好,很真实,她说自己读过鲁迅文学院,看来此言不虚。
她和芙蓉姐姐最大的共同之处,就是都出过车祸。据传言芙蓉姐姐是在车祸后走向疯狂自恋之路的,而她,也曾经有过从飞驰的警车上跳下来的经历,当场晕厥,重度脑震荡,头痛不止。我猜想,一定就是那次,她被摔得脑子坏掉了。
她的确做过“小姐”,不过只是在她喜欢的时候。她正经的工作是炒期货。炒期货不容易出名,做“小姐”就不一样了。一次,一个陌生男人打电话约她去谈期货,结果一见面,男人就轻蔑地问她“多少钱”,她倔强地走出门去,“瞪视着太阳,问苍天:这个世界还有光明吗?”这个世界当然有光明,可是她难道不明白,女人一旦走上那条路,即使只做过一次,人们也会一辈子戴着有色眼镜看她的!从她的讲述中,可以看出她有一定的经营管理能力,曾经把一个干干净净的饭店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是她自甘堕落,去做那些不干不净的生意,或许这样比开饭店赚钱更快更容易吧。
她选择了堕落,然而她的自尊心又是那么强,又想要钱,又想要脸。她一面做着为人所不齿的事情,一面又无法容忍别人对她的蔑视。大概正因为这种矛盾,注定了她最终的精神分裂。
当她的病情时好时坏,她的爱情也随之忽冷忽热。她渴望爱,但是哪个男人愿意与小姐为伍?尽管如此,她还是和两个男人有过感情纠葛。第一个男人对她不错,她头痛的时候一直照顾她,可是,当他一次次眼睁睁看着她被别的男人叫去过夜,他对她绝望了。当她意识到他的犹疑时,她也对他绝望了,便移情于第二个男人,第一个男人哭着放手了。第二个男人许诺要娶她,最后也变成了虚无缥缈的空头承诺,她爱了,恨了,生下了儿子,回到了家乡。
她并不是生而不幸的,她的儿子比她不幸。小家伙没有选择,就来到了这个人世间,他的妈妈是“小姐”,他的爸爸远在天涯。他的未来在哪里?当他长大,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单亲的缺憾,加上妈妈的阴影,会给他怎样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不知道这个女人上不上网,如果她看见我这些文字,又当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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