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感觉到冬天的寒意了,今天清晨才走出屋子,迎面便被一股冷风吹了回来,间隙中还夹杂着丝丝落叶腐败的气息。拉紧了风衣,眯眼望了,见一地的黄叶,堆积成秋最后的痕迹,随风旋舞。
人是一种最容易产生失落意识的动物。面对一道道风景于眼前逝去,竟连叹息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滚滚红尘驱赶着,匆忙地奔向下一个驿站。而岁月,不会在乎你的有意还是无意,都不会因你的落失而停下脚步。渺小的人们,只能凭任生命中段段美丽的故事,在回忆中渐渐淡落,就如蝶舞飞扬的片片黄叶。
就因这黄叶,我,又一次浸入了感情的潮水里,用自由的姿势,忧伤地划动着记忆的浆。
不觉,与同事提起了休假的事,同事说:她要回家,去看望七十多岁的娘。我的眼睛猛然湿润起来,扭过头去,假装看着手里的文件——垂泪。
我有多久没回家了?只是几个小时的路程,竟让我用两年的时间,消磨着对思乡的疼痛,于情于理,我似乎都成了一个绝情的人。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奔波,磨淡了内心深处对亲情的渴望,只会在最疲惫的时候,用一些幻想的文字来安抚自己脆弱的神经——也许,真的该回家看看了。
起身,向遥远的地方望去,横在面前的,却是一重重连绵的山脉。那伟岸的躯体,已经趋向老迈,用略有些微红的颜色,展示最后的妩媚,那抹白云,因天蔚蓝的颜色则愈显得清晰,就如心中对家最洁白的依恋。
我的家乡没有山,更没有山上那些郁郁郁葱葱的树木,但每次,凝望那些空远起伏的青山,耳边聆听着鸟儿“吱吱”的清鸣声,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由的引起痛彻心骨的思乡之感。
昨天黄昏的时候,收到了妹妹的电话,她说:家里一切都好,只是少了你。猛然想起,过几天就是爸爸的生日了,每逢重要节日,母亲总会数一数身边的亲人,然后把不归家的人的罪过数落上千百遍,大家都知道,那是她老人家另类的牵挂与思念。我也知道,在这个清冷的季节里,母亲同样的数了,但数来数去,仍是少了我一个,于是,我又知道,我被母亲数落的罪过有多少,母亲的思女之痛就有多少。
电话里响起了父亲的声音,他说:别惦记家里,咱家养的几百头猪肥着呢,等你过年回家,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我笑着点头,一再的说:好好,等我回家,要吃家里大铁锅炖的猪排骨。但泪却顺着眼角,流了又流,等放下电话的时候,已是泣不成声。
父亲老了,那声音里已经隐隐透出仓老的气息。竟是有两年,我没有见到过他老人家了。无情岁月,蹉跎如轮,碾过了,留下的除了历历在目的往事,还有的,便是亲人们额头上那道道的皱纹和心底最深的对儿女们的牵挂。
夕阳总会西沉,百鸟总要归林,而我,依旧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上,飘零,这是如何的疼痛,而这样的疼痛,却无计排泄,唯有让泪千行万行。
老公走过来,边帮我擦泪边说:看你,老这样,都出来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的恋家,当初,就不该嫁人。
一眼横去,不再理他,任由自己抽抽涕涕。
同样是身在异乡,我知道他也有着同样的心境,只是男人总比女人坚强吧。
夜里,忽然作了一个梦,梦到小村头,父亲扛着锄头从地里归来,在他行走的那条乡间小路上,夕阳洒满了大柳树的稍头,一闪一闪闪着晶莹的光芒,照得父亲一背的金光,远处,母亲的喊声忽明忽暗——吃饭喽……而炊烟,便在这时候袅袅升起。
梦里的炊烟,依如儿时的妙曼,一缕一缕埂直地飘过老屋的房顶,冲向蔚蓝色的天空,散开去,形成朵朵的白云,而红薯的香味伴着锅碗的叮当声和母亲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从遥远的地方隐隐传过,交织成世界上最温暖的诱惑。星星般闪亮的灯光,便在这时亮起,一盏盏眨着眼睛,就象我心底不曾停息过的渴望和希冀……
醒来,见月亮洒进窗户,照着我一贫如洗的生命,照着我丰裕充实的情感,越来越清晰,而脱疆的思绪,升腾着,似梦里又见的炊烟。
多想,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在晚霞如血的黄昏里,看那些老屋里袅出的炊烟,让它们似行行伤感的文字打击着心中最脆弱的神经,让思乡的感受一痛到底,彻心彻骨。
也许唯有这样,才能真正体会到血液里流淌的是炽热的不可磨灭的真情——它必没有随岁月的逝去而逝去。
可惜,在这座钢铁的城市里,如此的炊烟,如此的痛彻,却离我越来越远。
我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在乎窗外的山外青山,为什么那么喜欢清脆的鸟儿啼鸣,原来,那是原野的味道,那是家乡的味道,那是挥也挥不掉的乡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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