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夏心健致华钟美

朋友曾经为我介绍过一个女友，在一段日子交往之后，她开始这样评价我：“我想年轻人应该热情开朗，玩笑无忌，这样便营造出一个活跃的氛围，但是你偏偏搞得那么沉重，不爱交际、不善应酬、不会玩耍、不苟言笑，你即使在我们敦促下也不能进入角色，总是顾忌什么道德和原则：我让你看电影，你说这种电影会腐蚀人的思想；我要和你干什么，你说你有自己的原则；当我说笑打闹时，你说这样影响不好。你这样的固执、偏激、傲慢使你缺乏生机和活力是自然的。我问你，难道你对周围一切事物都缺乏敏锐的感觉吗？正是你的过于深沉和理智使你没有激情，这是年轻人的大忌。”

你不能理解我也罢了，何必以刺骨三分的话去伤害别人的自尊呢？我简直不能容忍了，我仍平静地说：“激情？你所说的激情就象风中的火苗，我承认火苗对风很敏感，它可以在风的吹动下会燃烧的更旺，但你别忘了它也加快了火的灭亡速度。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迂腐刻板，但从积极的方向来看那恰恰是我的风格我的个性。”

从你信中对我的理智与情感的理解可以肯定你不会说我没有激情，至于某些人说我缺少激情只不过是没有他们所追求的庸俗的疯癫而已，你说呢？

钟美，每个人都有产生欲念的本性，所以产生欲念与否不取决我们，但能否控制它则是我们的事情。比如爱情本是美丽的，但它也会成为一种坏的欲念。那种由爱情所激发的冲动允许我们超越道德的界线，但理性和良心不许可我们得到不该得到的东西。当欲望狂野地肆虐时，我们需要理性的判断力作出合法合理合情的裁决。

钟美，今天我又要给你讲述一个情欲、理智和克己的经历：我的邻居家的女孩是一个爱说又爱静的女孩，她在业余和假期里常常足不出户呆在家里，我和她说话不多但内心里欣赏这种性格的女孩。我们邻居中另一位中年妇女似乎总以一种嘲弄的口吻说她只知闷在家里。也许正是当今社会的人都以爱跑爱闹为潮流，秀女已落后时代的这一类看法影响了每一个男男女女的缘故，当她听到这种评价的时候脸上总露出一丝羞色。而听到这种评价的我因为我与她并不熟悉便没有去安慰鼓励她只是假装没听到匆忙走开了，因为我不想让她以为我与那位中年妇女是有同样看法的人。

去年夏天，她高考落榜在家，那时我几次见到她的脸上总呈现一副萎靡、颓丧的景色，本来爱整洁的她似乎有些拉沓了。我默默地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观察着她的一言一行，我想她的这些靓丽可能出于落榜的影响。我是一个“过来人”，我能够理解她的处境，“多情”的我很想从心态上帮她一个忙，但苦于缺乏行动的勇气和机会也只好悄悄地等待。

一天，我家的打气筒出了点故障暂时不能使用，我便去她家借。正好她一人在家，我顺便问她在家干什么，她说没什么事。我又问她是否因高考失败而独自悲哀，她凄然一笑，完全一副默认而又无奈何的样子。此时我有什么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又咽下，就这样我拿了打气筒走开。在我向自行车打气的时候，我感到欲言又止真是如哽在喉一般的难受，我想这样一个机会不应放过，更何况我的一句话、一个行为也许能关系到一个女孩成败的命运——这种想法也许又体现了我的高傲——于是在我返还那只打气筒时，我逼迫自己说：“大学没考上也别泄气，我不也是和你一样有过同样的经历吗？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不妨找个机会谈谈心，希望能消除你内心的愁苦。”

我能感动自己说这话时脸庞有一丝发烧，因为我毕竟还担心这是否会引起她的某种嫌恶心，但她的一双真诚的眼睛鼓舞了我的士气，我继续说：“我觉得你还是一个挺优秀挺坚强的女孩，但我清楚任何一个坚强的人也有苦闷的时候。我当初也是和你一样心很乱，很压抑，但我学会了承受，承受来自家长、老师、亲戚朋友的压力，更要承受来自内心深处的阴影，就这样我的承受能力使我度过了难关。我想你是不是也应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准备复读呢？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我说完这一席话后，她向我点了一下头，我不知道她是出于感激还是礼貌，在我离开她家的很长时间内都不能平息自己的心境：我所说的那席话总在身边回响；我们相对而视的画面总在眼前浮现；她听我说话时的心情是否和她的外表一样沉静；我的言行能给她一个良好的启示吗？她究竟是怎样看我以及她自己的……

第四天我意外地接到她的一个纸条，上面是这样写的：“这三、四天来，我思索着，我很感动。当我孤独困惑的时候，我需要一个支持者的赞美，它有如甘露般滋润我的心田。我有坚强的意志，但也会陷入苦闷与失望，缺乏信心，这时我渴望一位诚挚的批评者与指导者来树立我的信心。而你正是这样的人，当时我出于激动与腼腆没有与你交谈，但我留意你的眼神，你所表现出来的自信与力量的情景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另外我有一个请求，毕竟我们男女有别，你是否愿意和书信的方式长期给我支持呢？”

在我接到这个纸条的一天里，我的脑袋一直处于兴奋状态，我坐卧不宁，总是不由自主一遍一遍地阅读每一句话。我审视我自己简直有些神经质，但我毕竟为她怀着感激之情接受我的思想，又怀着同样的热情回答了我这个支持者而高兴着，激动着。另外我还有一个美丽的发现：她说的第一句话使能意识到一份理智的存在，因为她给我写这一段话是经过了三、四天的深思熟虑；而她的最后一句话使我意识到一份自卫以及羞涩心的存在，因为她明确表态“男女有别”、“书信的方式”。那么我对这个发现又有何看法呢？我非常欣赏这理智、自卫和羞涩，我想这是一个优秀的女孩不可缺少的的内在品位。

一年来，我平均每月给她写一封信以希冀给她充满信心的鼓励以及努力学习的指导。比如她说到自己遇到学习效果不满意时有一种自卑感缠绕心头，我回复说：“在心态上要正确认识自己，善于发现自己的长处，肯定自己的成绩。同时还要改变认识问题的方法，不要把与别人比较作为衡量自信的唯一标准，而要学会与自己相比来获取自信，凡事不要期望过高，应以实现微小进步获取微小满足开始，好比记住一个新成语、一个新的英文单词便当成是一大进步。又比如当她说到被他人伤害而不能释怀时，我开导说其实每个人都会遇到三种人：第一种是能理解你的人，自然我们可认与之为师为友；第二种是彼此不怎么相关联的人，可与之保持这种距离、和平共处；第三种是曲解你甚至伤害你的人，人本来就不可能被所有人接纳，否则便是苛求，我们必须学会欣赏自己、接纳自己，然后宽容那些伤害我们的人，只有这样丢掉不必要的情感包袱，我们的人生才会愉悦平和许多。钟美，她确实从我所说的这些道理里得到了一定的启迪和鼓舞。当然，这些道理除了我个人的经历感受外，还有书中取得的启发。钟美，还有一个有趣的事给你说，那便是我在给她信的信封上模仿了女生的笔体，我想通过这一举措来消除她的家人以及同学们不必要的议论和指责。

当初我把第一封这样的信送到她手中后的第三天，，我接到了一封由她写的男性字体信封的信件，我很欣喜她能接受我的这么一个暗示，同时也巧妙地印证了我在上面所提到的那个“美丽的发现”。

我们从来没有在信中的内容中提及这一举措，但我们这个默契一直保留着……

今年，这个女孩考取了一个比较理想的大学，我为她高兴。一天我路过她家，她把自己写好的一封信交给了我而不是象往常一样寄给我，她在信中这样给写：“我成功了，这是由你的心血培养出的果实。我的心灵曾经失去了它奋斗的活力，是你的真诚的鼓舞使我失而复得，我的这颗心没有辜负你在它身上花费的精力。”

“我们一直用书信交流，我现在想当面和你畅谈一番，好吗？正好今天我父亲出差，母亲上夜班，你来我家好吗？”

钟美，生活中的一点点关爱也许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这便是我的一点感受。她称她的成功是我“培育出的果实”，真使我受宠若惊，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也不是多么会讲道理，我觉得她也懂得许多道理，只不过是这些道理由我的口说出来罢了，还是“当局者迷”的原因，人们自己的思想有时需要别人的警示、指点才能激发出来，别人指出的东西也许更能帮助人们自己的省悟。

晚上，我如约而至，她起身迎接我，她穿着白色紧腰式衬衣，她虽有些肥仍衬托出上身柔和美丽的曲线。她下身穿着灰白色裤子，还有一双黑色的皮鞋。显得端庄秀丽的她使我很是欣赏，就这样互相对视了一下，她便请我坐下。

两个人的世界本是可以畅所欲言的，可是我们仍然沉默不语，这时她打开电视缓和了一下紧张气氛。

一会儿，她说：“你在信封上模仿的女生笔体可真象。”

“你模仿的男生笔体不也惟妙惟肖吗？”

她会心地笑了。

蓦地她又问我：“你已经参加工作了，有女朋友了没有？”

我笑着说：“还没有。”

“那你打算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友？”这样的问话使我预感到什么模糊的东西。

“顺其自然嘛！太多的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我当然有梦想中的理想人物，但我觉得现在不应说得那么明白，于是便这样说得朦胧些。

“那你认为我将来如果找男友应找什么样的？”她的这句问话更使我觉得突其不意。

“你是怎样想的？”

“我想他应该比我大，最少大四岁，身高嘛！一米七○就行了，他还应该会关心我，就象当初我遇到挫折而得到了你的关心帮助。”

我正好比她大四，我正好一米七○，这不分明在暗示我吗？此时，我的心跳得很厉害，她光洁的皮肤以及丰满的身材显得楚楚动人，她那略带羞涩的神情反倒更讨人喜欢，她的谦卑也显得极其端庄的美。我激动地说：“你是一个好女孩，你能如愿以偿。“

“这是真的吗？你真的以为我是一个好女孩吗？”她激动得使声音都有些震颤。

“嗯！”

她突然起身走到我的面前抓起我的双手把我也拉了起来，她顺势把我的手放在她柔软的腰肢上，她接着说：“真的很感激你！你喜欢我吗？”

我注视着她，我没有说“喜欢”二字却又“嗯”了一声。女孩那高高隆起的胸部是她所有美丽的风韵的凝聚点，我的眼睛里闪动着欲望的火焰，我兴奋得象疯了似的要能触及那一地域，正当我的的手在她腰肢上慢慢向上移动时，我突然停住了，我要问自己我是不是在乘人之危，难道我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就应得到她的肉体吗？难道她娇艳的身姿要杀死在我的理智与职责吗？我想要是这样子我会后悔的，于是我想到自己如果为了满足现在短暂的欲望而后悔一辈子，我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想我不应去冒犯它，那由她迷人的美燃烧起来的欲念将在她完美的心灵中熄灭，于是我的手在她的身体上徘徊了一阵便离开了她的身体。我说：“我不应该这样，我们坐下来吗！”

当我坐下后，我们低头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她说了一句“我又一次感激你”便走进了她的书房。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坐在我的对面，又是一阵沉默，当我起身告辞时，她把一张纸条塞进我的口袋里。

回家后，我打开那张纸条，上面写道：“谢谢你又给我上了一堂欲望与克己的课程，这一次不是从书信中学来的，而是从你的眼睛和你的双手中学到的。那时我对我的品德几乎完全灰心了，多亏你又使我的精神获得了再生。我愿把我的全部身体交给你，但你又原封未动返给了我，这是来自我的恩人、我的父亲的恩赐。今后我一定会更加善待自己纯净的身体，撼卫自己高洁的情操。”

钟美，我们在生活中总是渴望真情与感动，这个女孩便给了这些，我不禁又觉得我这个多情的人是多么幸运。

也许你我读过《聊斋》的故事，我们经常看到当一只狐狸得到一名穷书生的一点点恩情，它便化为美女报答他或与这位书生结为良缘。这类故事使人感到可贵的是狐狸精能不忘别人“一点点恩情”的精神，但我却极不欣赏她的报答方式，难道只有以身相许方能达到报答男女恩情的目的吗？毕竟恩情不能等于爱情啊！那么回头再看一看我与那位女孩的故事，我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报答了呢？我以为她给我的第一张纸条与最后一张纸条的一字一句便是最好的报答，仅此足矣！

但是，钟美，由于是我们很少得到感动以及我多情的本性，我又怕失去它。在这位女孩以后的生活中，她会接触到更多的人以及各种环境的影响，她能坚守住本来非常美丽的心理防线吗？也许我的担忧是多余的，记得她曾说过她最喜欢与比她年龄大的人交谈、交友，因为她能从阅历丰富的朋友中学到好多东西，我又有些欣慰了！当然，钟美，你也说过，美丽遭遇邪恶的考验也是事物品质的一部分。

4月23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