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接二连三的哈欠打得真庸俗,刚才起床又开始磕睡了。
这条街道是从远古的巷子爬出来的,虽然样子很封建却照样大摇大摆的,无论从哪里下脚都是一鞋烂泥,难怪那个头发梳得油光,皮鞋擦得锃亮的人要一踮一踮地走路,他在找地方下脚。在街道的拐弯处,你看见那人拱着腰在一座令人崇敬的,类似于古董的雕塑后面撒尿,你忽然想起你曾经豢养过的一条总是抬起一条后腿撒尿的狗。你一下子悲哀起来,这人连同他的祖先挖空心思地进化了这么多年和狗的区别仅仅在于,他是两条腿着地撒尿而狗是三条腿着地撒尿。正在吁嘘之间你一抬头,那人一下子不见了,他消失得真快,空荡荡的街上居然没了他的踪影。你正要抬腿过去看看时,隐隐约约听到地下某个深度有人喊救命的声音,你相信这个城市有通向坟墓的路。
你的一个朋友哭丧着脸来找你,他的整个皮肤变成了土灰色,他坚持要找个人谈一谈。他不好意思抬脸面对你,不过从一定程度上讲他的思路还算清楚,听了半天你终于明白了他支支吾吾的意思。他发现他老婆和一个北方的男人关系很不正常,并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听完之后你气不打一处来,你问:“他们见过面吗?”“暂时还没有,离得太远。”他说话的样子居然有点幸灾乐祸。“你这不是在瞎吃醋吗?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隔着几千里,那个男人的那根触手有那么长吗?”
因为工作的原因你每天都要提前一段时间出门,你总是在一个固定的地点和那个晨练的人碰面,已经好几年了,每次擦肩而过之前你们都不正视对方的脸。可是这一阵子那人不见了,你心里老觉得不自在,期待和猜测打发着你一路的寂寞时光。如果再见到他你也许该问候他一下,“最近还好吗?”“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有一阵子没有见到你了。”当然首先必须搞清那人的身份,看样子他不像个当官的,也难说,有的人深藏不露。如果他真是个当官的,这么热情地去问候岂不是自甘下贱?你打定主意,还是保持原状比较稳妥。
你发现一个秘密,在电视里看地方新闻,每当书记讲到政策方面的内容时,他的左脸都会很不自然地抽搐一下。以至于后来只要书记讲到这方面的内容时你的左脸就会情不自禁地准备抽搐,一直等到书记讲完这方面的内容后你左脸的肌肉才肯放松。遗憾的是,昨天晚上书记是右脸朝着观众,使得你整个晚上左脸都是僵硬的。
除夕夜,夜很深,街道也很深。稀稀拉拉的鞭炮声是尘世的人和阴间的人正在忙着迎来送往。整条昏暗的街道上只有你一个人在快步地赶路。街道的巷口处有忽明忽暗的火堆在燃烧,在孤独的氛围里你想象着黄泉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中有多少都是你的故人。你感觉街道正在倾斜,你放慢了脚步,如果你不小心,脚下的冰雪就会让你人鬼同途。怎么周旋得过来?认真地算起来,在这个飘摇的星球上鬼比人多。
一抬头,对面的高楼满脸贴的都是形形色色的广告。你极力不朝外看,一不留神广告词的笔划就会像绞杀类植物的藤蔓迅速地朝你缠绕过来,你只能连忙闭上眼睛,并使劲地摇摇头,一边驱赶广告一边驱赶幻觉。这时“女子十二乐坊”的姑娘们正在神采飞扬地弹奏着《奇迹》,你叹了一口气,难道我们身边的奇迹还不够多吗?
长久以来城市的鼾声逼得你双耳失聪,恶梦总是在你刚睡着的时候突然推醒你,这时你看见城市正张着大嘴在提那一口要命的气,你连忙拍打自己的胸口,你发现你的这一口气也是断断续续的。这个肥胖的城市明天要举行选美比赛,他只能期待关在笼子里的鸟为他喝彩。
已经许多年没有一场像样的战争了,一场一场的瘟疫接踵而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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