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天色阴森森的,早上醒来,外面雪花飘飞,一片洁白。
我呆呆地坐在床前,望着窗外那片茫茫的世界,禁不住迷茫了。
蓦然,我意识到;我十九岁了?是的,我十九岁了!
正遇上星期天,大伙都在休息,我轻轻穿好衣服,来到阳台上。阴风阵阵,暴躁的雪花急急掠过脸上,使人顿感寒气逼人,急忙拉紧衣衫。
居高临下,极目远眺。周围普天一色,雪光白皑皑。天色还很暗,只透着点微微曙意,与雪光相映交辉。远处,水塔上的灯光晕晕乎乎的,闪着醉酗酗的红眼。
雪大了些,我回房,靠在床边,手里捧着本书,心里却乱糟糟的。
十九岁了?十九岁了!这就是十九岁了?这就是十九岁了!就这般平平常常,毫无诗意?……
可是,可是我心目中的十九岁,该是鲜花与青春火焰的岁目——
“绿色四重奏中最好的乐章,绒草象晨光初露。拉开一条小路……
扯淡!这是那个诗人的“绝句”!简直胡咒!然而,然而,我过去竟轻信了它,憧憬着那诗意盎然,令人心醉的日子……
饭后,雪逾下逾大。我走下楼来,站在雪地里出神地望着远处白色的水塔。
六角形的洁白轻盈地飞舞着,吻着我冰冷的脸旁,想必是天女散花——莫非,这是仙女姐姐给我的生日贺礼?哦!谢谢你!仙女姐姐,谢谢你!也许这世间只有你还记得今天是我的生辰。
是的,无人知晓,无人关注,无人庆贺……这就是我的十九岁。
开学初,班上一同学过生日,买了不少东西开了三个小时联欢会,全班上下个个送礼参加;一时成风,随后几人生日也都照办。
我有点不太感冒,大家个个如此,岂不俗哉?
于是,便没声张;于是,我的十九岁便在无人庆贺的境地里翩然来临。
原想,家里该不会忘了我的生日,哪怕是一纸薄薄的关切呢?
然而没有,只有雪花无声的飘。
几个平时要好的学友们呢,也都无人注意到……
只有那六角形的洁白纷纷扬扬……
北风挟着些寒意袭击了我,给我心头遮上团团云影。
原本就是容易感伤的人,而两年多的师范生活又屡屡使我失望!
教室、餐厅、宿舍。三点一线。刻板的生活。寂寞的青春。该死的数学题。形同路人的男女同学。两年多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来了……
那沸腾的生活在哪里呢?火热的青春在哪里呢?童年的梦想在哪里呢?不懈的追求在哪里呢……
一切都是梦幻。虽然尚有文学可聊以自慰。但多年的苦吟,千百部咀嚼,近百篇习作,至今仍是一无所获,这算什么?
也许是文学害了我?不由打了个寒颤,为了它,我失去的太多太多——吉他、谈笑、欢歌、电视、数理化——图了些什么?若非如此,老老实实地学习,听话,你还是个“好学生、好干部”……初中时代不就是这么过去的吗?刚进师范时,不也是官衔串串吗?
这条路将通向何处?我走的对吗?十八九年的春华就这样溜走了吗?就这样吗?
去年,十八岁生日时,我还写了一首长诗《十八岁宣言》,豪迈的宣称:我终会采下天山顶上的雪莲献给你,献给祖国,献给永远十八岁的我……
而今,还有这种豪兴吗?再来一曲《十九岁赞歌》?诗情早已冰封在雪绒之下。
雪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下午,我踏着厚可盈尺的积雪,踱出校园,漫步街头。不知自己要干些什么,又该干什么,只是走、走、走……
偶然回首,雪地上,印下了一串串弯弯曲曲的足迹。
街上行人寂寂。边塞小城这些年来已旧貌换新颜——初来时破破烂烂,如今已是街道宽阔,楼房耸立……
哦!又一座大厦拔地而起,原来是一幢饭店,今日开张大吉。
嗨!干脆吃顿饭。自己给自己祝贺一番。
坐在一个雅静的角落,点了几样饭菜和一瓶白酒,我默默地吃喝起来。
不远处,一对情侣偎依在一起,向一桌酒菜进攻,卿卿我我的样子。
不由伤感起来。十九岁了,你的嘴唇甚至还未咀过一小滴爱情的葡萄酒——嗯,早上那本书中的诗句又涌了出来。是的,那诗人说得不错,不该骂他。十九年了,还丝毫不知爱情是什么滋味。虽然读过那么多爱情诗篇;虽然也曾对几个女孩有过好感,可那只是过眼烟云,一纵即逝-—那绝不是爱情,不是!
我慢慢吃喝完,饭菜味还不错。服务员过来殷勤地问我还需要点什么,带着一副动人的微笑。
缓缓踱了出来,雪花又飘飞起来,轻灵地落在肩头,仿佛一只只洁白的粉蝶……
蓦然,脚底一滑,我险些摔倒。“小心!”一个小女孩从路边跑来,要扶我,“叔叔,您要走稳呵!”
我急忙还给她一个微笑,迷惘的眼中,这时才闯入些街市的意象:黄昏时分,雪没小腿,行人匆匆,汽车疾驶……
我不再观望,急忙汇入上夜班的人流,大步向前走去。
雪花轻柔地吻着我的脸庞,我不再寒冷,也不再孤凄……
后记:这是我十几年前的的旧作了,现在在我生日之前发表出来,作为我对逝去的青春的怀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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