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冬天的一个傍晚。尽管是南方,也寒风刺骨。
不幸与队伍散失并迷路的三个着便衣的女红军战士,饥寒交迫,筋疲力尽,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一个小山村。
不停的狗吠使她们中的大姐有了警觉,于是他们没有进村,而是敲开了离村几十米的一间破茅草屋。
主人是一对年轻的夫妇。
主人没问她们是谁,从哪儿来,但他们分明明白什么。于是,他们倾其所有,为饥饿疲惫的客人准备了一顿粗粮淡饭。
吃完饭,女主人对男主人说,走,你找地方困去。男主人就很懂味地出去了。
女主人就将三位客人领到了床上。
其实这床叫不上床的:楠竹钉成的床架,楠竹做的床板,楠竹打的破席。破席的下面垫着稻草,破席的上面也是稻草编成的当被子的草帘。
借着从窗子里近来的月光,可以看见女主人的脸上的愧色。
那叫大姐的连忙将她们唯一的那床棉被打开……
也许是客人从饥寒疲惫过渡到了温饱舒适,也许是女主人享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温暖,横睡在床上的四个人竟然都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天刚蒙蒙亮,女主人和大姐就同时醒来了。打开门一看,男主人竟然就睡在门口的草堆上。
不用说,男主人是不放心她们。
大姐的眼里就湿润了。
大姐返回屋里,却见二姐和三妹看着这家唯一的一个笼子箱在发愣,因为那箱子上贴了个大红的“喜”字!从字的颜色判断,他们是一对结婚不久的夫妇!
大姐丝毫没有犹豫,拿了剪刀,将他们那床棉被剪成了两半!
她们背着剩下的半床棉被向男女主人告别。她们说等革命成功以后,一定会专门来这里看望他们,并会带一床很新很暖和的棉被来给他们。女主人听到这里,眼睛也仿佛湿润了。
要不是肚子里已经有了宝宝,女主人也想跟她们一起走,她知道她们干的是大事好事。
于是,女主人坚持要男主人为他们带路,说要等送她们翻过了那座大山,才可以打回转……
也许那座山太高太高,几十年了,总没见男主人打回转。
每到黄昏的时候,女主人就在村东头翘首远望,她渴望远处会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熟悉的身影越来越陌生了,陌生得只剩下一缕思念。
晚上,思念的载体就成了那半床棉被。
好在儿子的出生,把那个在她的记忆里逐渐破碎的身影重新拾掇了起来。因为儿子活脱脱就是一个精细的他。
她给儿子取名叫盼盼。
靠那半床棉被的温暖,她把孩子拉扯大了。
盼盼上了学,参了军,成了亲;再后来又生了小盼盼,小盼盼也参了军。
当然,这一切,都是她的意思。
那半床破得露出了很多花花的棉被,她却总不准盼盼拿走,她说它不仅温暖了她的身,也慰藉了她的心。
盼盼说它太单薄了,晚上冷。
可她说,有它,我就觉得很温暖。
盼盼就没辙了,只好将一床新的棉被加放在她的床上。
时光就这样流逝着。
晚年她最喜欢做的事,还是在村东头翘首远望。
村东头的那条小路,见证了当年的女主人变成了神智有点不清的老大娘的所有历程。
一个徒步重走长征路的记者,来到了这个村庄。
八十多岁有点恍惚的她以为是当年的红军回来了,说,你们打回来了?你们胜利了?那三个女红军什么时候回来?我家顺顺怎么还不回来呀?
原来男主人的名字叫顺顺。
记者被这个故事感动了,就将这个故事整理后,以《三个女红军,你们在哪里》为题,发在了全国最大的那家报纸上。
当时健在的邓颖超、蔡畅等读了报道后,马上给记者打来了电话,说一定召集红一方面军健在的所有女红军了解情况,想办法找到那三位女红军。邓颖超还特意去商店买了一床鸭绒被,委托记者将它送给老大娘。
当时健在的15位参加过长征的女红军一起回忆,都没人提供半点有用的线索,于是这三个红军依然是个谜。顺顺的失踪,也当然是个谜了。
记者带着邓颖超等老革命的心意重返这个小村时,盼盼告诉他,他娘已经下葬三天了。
盼盼说他娘合眼前跟他说,要他保证子子孙孙一定跟共[chan*]党走,因为共[chan*]党是有一条被子也要分一半给你的好人!
记者的心这时很沉,于是他来到了她的坟前,跪着将那床鸭绒被烧了。
本文已被编辑[烟雨琳静]于2005-11-13 16:48:0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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